新塘镇亚运马厩被强拆,增城政府被质疑行政道义

2011年2月14日,广州增城市国土及城管部门以“违法用地”为由,拆除了增城市新塘镇一处由某公司投资建设的马厩.17日,增城再以“违法用地”为由强拆了距马厩百米的建筑群,该建筑系上述公司耗资千万元建造.拆除的马厩及相邻建筑群均为去年广州亚运会服务过.在网上看过这条新闻,第一反应就是“过河拆桥”.顺便看了看网友评论,果然,很多人也都这么说.但是,心里总是隐隐约约觉得某个地方越想越不对劲,真的是过河拆桥那么简单吗？

当初因为建设用于亚运会的设施,要求比较急,公司为了赶工期没有想到去补办土地使用等报批手续.增城市政府也曾专门在现场召开了协调工作会议,对建设这些亚运马术赛事服务设施给予大力支持和协助.亚运会结束后,增城市政府还为这家公司颁发锦旗,表彰其支持亚运的行为.一切似乎很圆满、很和谐.谁想到,刚刚过去几个月,还是那块场地,还是那些设施,却又成了政府眼中的“违法建设”,非要一拆而后快.不仅如此,还大造声势.市长亲临现场督战,国土、城管、公安等执法人员500多人参加,其他镇街负责人前来“观摩”,进行了当地近年规模最大的一次拆违行动.曾经的响应号召积极参与亚运,变成违法建设的反面典型.

按理说,一般情况下的过河拆桥,无非是曾经接受过别人帮助,然后将其一脚踢开,这已经是忘恩负义.增城市的做法却在此基础上有了进一步升级.不但将你踢开,还要踏上一万只脚,简直是恩将仇报了.如果非要用个成语来比喻,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之类的倒比较贴切.只是这样对那家公司太不尊重,哪怕在某些官员眼里,这些企业就是可以随便吆喝的牛马,也还是不说为好.

不必纠缠这家公司是否有什么背景、是否得罪了某个关键人物,那终究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也不必关注这家公司是否真的违法占地,因为政府相关部门总会找出充足的理由和充分的证据.只是看看增城市政府出尔反尔的变脸,就让人回味.都说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但无论多调皮的孩子都有一份童真.增城市政府这种做法,看不出任何真诚,却充斥着虚伪和霸道.需要你的时候,不管是否违章,都是一路绿灯；不需要你的时候,或者说需要你作为反面典型来突出另一方面政绩的时候,就该跟你秋后算账了.

说到这里,我们想起发生在南京的“彭宇案”,和增城市的这次拆违在某些方面竟然非常相似.都是起初积极帮忙,都是到最后被认定有错.不同之处在于,彭宇案的双方是个人,增城市拆违事件的双方是企业和政府.彭宇案的蝴蝶效应使得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存在,做好事还要冒风险.增城市的拆违事件也让人看到,支持政府的工作也是要冒风险的.

既然是“违法用地”,按照国家政策,当然要拆之没商量,管它是什么建筑！但是,联想到近年来国内频频出现的建后不久即遭拆迁的现象,人们不禁要追问,城市的规划建设咋成了“橡皮泥”？这种动辄拆迁,推倒重来的做法,既让颁布达20年之久的《城市规划法》蒙羞,也造成了巨大的城市建设浪费,更不利于有序推进城市化建设的进程.因此,有关部门有必要对那些无视法律精神和群众利益的规划建设行为进行公开问责,如此,既可以给人民一个满意的说法,也可以遏制劳民伤财的“短命建筑”现象再次发生.

动用大批人力完成一次拆迁,“违法用地”的事实应当是存在的.但拆迁的时间点让人容易将事件联系到政府与企业的博弈上.建设方在去年的检查中就承认过土地的非法性,但作为亚运工程,建设并没有中止.明知不可为而坚定投入,企业很可能存在一种意图,即希望借由亚运工程的建设取得一个合法身份,使马厩及其相邻建筑在亚运后能够继续使用.至于政府,不排除事后才发现非法用地的情况,但对于一个在工期、质量等环节都经过严格程序确认的亚运工程,其建设土地的合法性却未受到审查是很难具有说服力的.

如果政府是因为亚运而放任企业的土地违法问题,之后再对违法问题进行追究,拆迁本身不存在问题,但这个时间差确实会让政府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企业出于自我利益的考虑表现出的“视若无睹”虽不可取,政府倘若明知违法用地仍允许违法状态的持续也是说不过去的.不可否认,整治违法用地,打击违法用地行为是必要的.敢于以亚运工程作为整治对象也是一种勇气与魄力的体现.

当地政府对亚运工程实施的拆迁行为并未与依法行政相悖.但如果在事先知道违法使用土地的情况下默许建设方继续注资建设,待亚运结束后再追究土地合法性,政府在行政道义上不免受到质疑.或许政府是考虑到亚运工程的特殊性,为保证工程的顺利竣工不得已而选择事后追究这种方式.然而,事后追究不仅使政府受到道义上的指责,也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方式.政府可以选择指出建设方违法用地的问题,并根据公共利益的需求自行建设工程投入亚运的短期使用,兼顾依法行政与行政道义.

近年来,依法治国理念不断深入人心,法律对社会的调节占据主导作用,相对而言,历史上长期作为社会调节方式存在的道德逐渐被忽视.道德基础地位的动摇引发社会上的一系列诚信问题.一般社会成员的某些道德缺失不致造成重大损害.但执法者出现道义缺失,问题不可小视,一则执法者拥有庞大行政权力,不讲道义,对社会的损害要大得多,二则执法者当为社会道义和伦理示范,违背行政道义和行政伦理,会对社会形成不良道德示范.

依法行政与行政道义,总体上来说是统一的,依法行政也是一种行政道义,而选择性依法行政,则有违行政道义.现在有一种现象,个别地方政府和部门在行政时,随意性较大,习惯在法律、道德、国情、文化、特殊性等方面选择于己有利的解释.这样的选择,很容易让公众政府的道义形象产生有偏差的判断,人民满意不满意被认作判断政府一切工作的唯一标准,对这样不利于政府公众观感的苗头和现象,不可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