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广东省广州市增城区新塘镇的久裕村我几乎每天都路过，而入村次数不超三次。久裕给我的印象，是加工牛仔的地方，是土豪村。一次偶然进入，见到古树，青砖灰瓦的老房子，而且数量还不少，倍感意外。增城古村多，不知久裕是其一。没想到这个“土豪”有内涵。久裕村是增城区新塘镇32个行政村之一，处在新塘城区的中心地段。如果说新塘是牛仔行业的桂冠，久裕就是皇冠上的一颗明珠。 在久裕村委会旁的告示栏里显示，村里户籍人口1163人，但外来人口约是6000人（2020年）。约在10年前，村里的流动人口接近2万人。这些异乡人在久裕支撑起了200多家牛仔制衣企业，而依靠出租土地和物业的久裕村人，早在10年前，集体分配的人均收入就超过1万元，属于整个新塘镇中的富裕村。第一次入村之后，我便开始惦记它，终于，在一个无事的早上，一个人再次走进久裕。就是想单纯地看看老屋、古树，想挖挖它们的历史，知道点它们的前世与今生。 因而请教湛汝松老师，从老师提供的资料上得知，久裕村是明代由李发荣带五子从雅瑶迁至本地建村的。建村之初共有八户人家，当时称作“八家村”。清代番禺籍新科探花来村祭祖，为村取名“久裕”，雅名“裕溪”。久裕村民姓李。从祠堂里一张图谱上看到，广东多地李姓人氏都是由久裕分支出去的，其中有茂名。可惜，我没在上面寻到高州田心村的根脉，所以，这里年尾太公分的猪肉我永远都不会有份。
走在老房子前，我停下了脚步。村里的老屋多建于清末，砖木结构，人字封火山墙，灰塑脊，青砖筒瓦，不知内里结构如何。望着檐上的雕刻，风雨冲淡了色彩，留下斑驳的痕迹。有些地方的古屋修缮过后基本用作经营或是展览，而久裕的老屋仍然住人。住在老屋里的人，门口挂了一排腊肉在晾晒，屋前围站一圈男女，正在冬日暖阳下诉说着家长里短，柴米油盐。虽说少了份文艺气息，然而比其他地方的老屋多了生活气息与烟火味。 老房子冬暖夏凉，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竟也生出想租住在一间灰瓦青砖老屋的冲动。幻想屋前有几盆花，屋内一把摇椅，一杯茶，阳光从天井洒下，静处闲眺，日子虚度得有诗意。柴米油盐怎么办？想想嘛，想想总可以的。村里有间三王古庙，据闻庙里面供奉的是宋末三杰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由于疫情防控，庙门关闭。与新塘其他村落供奉的一样多是各路神仙，资料上说，久裕有二月十三祭拜洪圣王的习俗。洪圣王是火神祝融的别名，他职位不少，想必拜祭活动也相当隆重。 庙前有几棵上百年的大叶榕和细叶榕。据湛汝松老师说，石下小学校园内以及新塘长堤的大叶榕都是其中一棵古树分枝出去的。后来，我特意去长堤走了走，棵棵都长得枝繁叶茂，高大葱茏。榕树下是村民歇脚、纳凉、闲谈的地方，旁边是久裕河。在我看来称它为久裕溪更合适，毕竟久裕雅名“裕溪”。河水平静，流速较慢。不活泼，也不呆板，中规中矩。 村祠堂后有棵上百年树龄的芒果树，树下有几间出租屋，里面住有人。我站在树下徘徊，回家吃午饭的人打量着我。屋内出来一位中年女人。攀谈中得知，她从四川来，在久裕已十年，一直在牛仔工厂做。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芒果树和中年女人相伴十年，走过十年风雨，缘分不浅。我问女人吃过这棵树结的芒果吗？女人答：吃过。甜吗？甜。忽然，我就羡慕起她来。芒果树生长了一百多年，多少人来人往，多少久裕故事，它都看到，记了下来，藏在枝干里，藏在树根里。 她咬下去的可是藏着绿色密码的果实，遗憾她不是那个解密者。我摸着树干，虽不能像中医一样摸出跳动的脉搏，但我知道，它正在用时光和生命孕育来年的果实。久裕村的老树里还有一棵令我印象深刻的榕树。它不是规规矩矩地往泥土里扎根，而是骑到了古墙上。这面青砖古墙被树根织绕，变得扭曲，树与墙砖已纠缠不清。如果城墙有表情，一定是无奈以及绝望。它怎么会想到一粒轻如微尘的种子落在自己肩头，百年之后竟然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墙，轻敌了。 进村闲逛，不觉已是中午。老屋里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咦！有辣椒的味道。细嗅，是辣椒炒腊肉。听着锅铲在锅里翻炒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不知这腊肉是肥是瘦，是烟熏过的？还是原味的？是湖南腊肉还是四川腊肉？如果炒菜的人是我的朋友，多好。写下这些文字的我，正在气温只有3度的夜晚煎熬。一想到那天在久裕村闲逛时听到、闻到，却没看到、尝到的辣椒炒肉，又有了继续的能量。那盘看不到、吃不着的辣椒炒腊肉成了心头的“朱砂痣”，引诱着我。饿了吗？有点。冷吗？冷。等到天晴风暖，再到久裕村走走，看老屋新烟升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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