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拂了一身还满的夕阳”,我伫立在广东省广州市增城区新塘镇瓜岭村口,静静地望着这个古老而又年轻的村落。一阵吹拂了五百多年的和风匆匆迎来,轻轻问我:“您怎么才来啊?等您太久了……”瓜岭,原来叫瓜洲,“在河之洲”的洲。洲,一个很美的汉字,是指水边陆地。陆地边上是岁月荡漾的瓜洲河。在半个多世纪的风雨中,瓜岭与小河相依相偎,不离不弃。 那河又叫雅瑶河。雅瑶,高雅如玉,真好!让人想到了谦谦君子和窈窕淑女。“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那南流的河里有没有左右摇摆的参差荇菜不得而知,但河上却是长桥卧波,新旧两座小桥,像一对老式的襻儿扣,把东西两片锦绣连在了一起,连接了瓜洲人的辛劳与欢乐。东岸是大片大片的百年荔枝园,西岸则是瓜岭百姓的栖息地。 日出,瓜岭人荷锄挑担过桥去播种汗水;日落,瓜岭人带着星星和月亮转回家来。河西的荔枝园,在岭南最古老、最丰富的荔枝原生态林里,桂味、黑叶、怀枝、糯米糍、三月红、妃子笑等品种杂陈,年年岁岁争奇斗艳、硕果满枝。不须“日啖荔枝三百颗”,就单听听那糯米糍、妃子笑等芳名,难道不足以让你“不辞长作岭南人”吗? 春来,老树新枝,繁花如雪让人心醉;六七月份,荔枝熟了,一棵棵虬结如鳞的百年古树,举着满树的红,向南来北往的贵客展示着瓜岭人家火红的生活和火热的情怀。啊,南方的红荔枝啊,北方的红高粱。荔枝,红得蜜甜;高粱,红得酒香。 至于瓜岭之“瓜”,有解释说,因为此地适合种西瓜,固为“瓜岭”。也有人解释说,明朝成化年间,瓜岭村依河而建,此地先民祈求子孙繁衍,取瓜瓞绵长之意。“瓞”是个象形字,本义为小瓜,比喻代代相传。“瓞”的小篆字形如同一根连绵不断的藤上结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瓜一样,引用为祝颂子孙昌盛。此说甚妙,甚得“瓜岭”之神韵。瓜岭,这个绵延了五百多年的瓜岭,在新时代的春风春雨中,一定还会螽斯蛰蛰、瓜瓞绵绵。 其实,炎黄子孙都是一根藤蔓的瓜,无论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域外别邦,都不会忘了供他养分的藤蔓,忘不了藤蔓下的热土。数百年来,一批又一批的瓜岭人走出国门谋生创业。据统计,只有700多人的小村,却有2000多乡亲旅居在海外,瓜岭村成了广东省著名的侨乡。华侨们在瓜岭的乡亲最危急的时候,面临日寇的侵略,土匪的恣行,纷纷慷慨解囊,捐款捐物,支援家乡修建了两座碉楼。 一名宁远居水边,一名棠荫立村中,互为犄角。两座碉楼建筑格局相同,都是在楼的高层四隅各置一个小碉堡,实行东、南、西、北全方位防御,护佑着家乡一方平安。如今这两座广东最奇特的近代碉堡楼,早已被确认为广州文物保护单位,又被文物专家评为有观赏、保护价值的广州华侨人文景观之一。 它们屹立在瓜岭河畔,用身上触目的弹痕,向后人们诉说着“当年鏖战急,弹洞前村壁”的峥嵘,和“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的自豪。沧桑的碉楼前,一块人民政府颁定的“文物保护牌”格外醒目,道尽了人生最简单、最明了的意义:你保护我长大,我呵护你长存。瓜岭的乡亲,如对待家人一般,用心保护着曾经保护过自己的碉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