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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 关于认识和保育广州本土文化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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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3-2 13:16: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广东人一向被北方人称為「南蛮」,广东人袁崇焕為明朝捍缳江山,崇禎皇帝称他為「蛮子」,今天仍有不少人指 广东為「文化沙漠」,有国内著名学者指「广州文化不如北京、上海之大气」,又指广州存在「那种根深蒂固的狭隘的地域文化偏见」。实际上,人们(包括外省人 和广东人自己)对广东或者广州的偏见,似乎才是真正根深蒂固的狭隘的地域文化偏见。

广州民间近年兴起一种「怀旧广州」或者「研究岭南」的运动,正正就是对这种歷来「大气候」的反扑。民间自发的《唱好广州》唱片,唱出 广州旧情怀,推出后大受广州市民欢迎,位於广州的珠江电视台推出一连串介绍广州文化的节目,中国南方读者最多的《南方都市报》,推出「广州地理」,透过一系列採访专题,深入报道广州的老字号故事,结果造成轰动效应。该报更开出专栏每期介绍有关粤语的趣味知识和某些粤语词汇源流。


在广州猎德村(城中村)和旧街因发展而面临迁拆的时候,广州人发出了他们保留旧物的声音,情形有点像香港青年保留皇后码头等旧物所引发的「集体回忆」运动。 那是一种身份面临迷失之后的「再重认」运动。上海人以上海人而自豪,北京人以北京人而自豪,难道广州人或者广东人竟不能以自己身份作為自豪的基础?

你愈认识广州,你愈感到可怕。可怕的是,原来大部分人从来不认识广州所代表的岭南文化。大部分广东人妄自菲薄。广州,是一个一踏足上去 应该感到敬畏的地方,可是大部分人以為那是一个低俗的街市。广东的首府被矮化成一个市集,二千二百年的兴盛不衰之繁华岁月,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东南亚伊 斯兰文化传播的幅射中心,六祖慧能剃度之处,改变近代中国命运的革命发源地……


国内著名学者易中天写了一本《读城记》,提到广州,他第一指出广州不如上海和北京大气,第二指出广州文化基本是一种偏狭的地域文化,易中天的结论是:「广州的文化建设,也许当从推行普通话开始。这种提法,在几年前应不会引起争议;不过,今天在少数特别忧虑广州文化(包括广东话)没落的文化人心目中, 这提法肯定值得商榷。最近广东省领导提出建设「文化大省」,有心人以為是倡导广东传统固有文化,不料,接触之下,发现所谓建设「文化大省」,主要项目可能 是引进外国歌剧,结果一番错摸,失望而回。

错摸,似乎是外省人甚至广东人阅读广州时,常常碰到的现象。当你以為广州很肤浅很庸俗时,她其实建城已有二千二百年,而上海建城只有七百年,天津五百年,圣彼得堡更加只有三百年歷史。秦汉时的南 越国(除了土著可能更多居民是来自吴国和越国)遗下至今的文物,有西域波斯的银盒,证明广州与外贸易始自二千年之前。更奇的是,广州与外贸易从未中断,在 清朝闭关时期,广州是中国唯一通商港口,可谓独揽全国外贸。当时广州是世界上第三大城市,仅次於北京和伦敦。

台湾作家龙应台到过广州,大吃一惊,尤其是当她后来知道禪宗六祖慧能,是在广州的光孝寺受戒后,不禁问道:「十五年的深藏,风动幡动 的哲学辩论,菩提树下的剃度,竟是在广州吗?為何在歷次的广州行中,无人提及?原来达摩一苇渡江,禪宗初始之处,也在广州,為何无人告我?太多的「无人告诉我」在於广州,这座城市只是默默地承受被矮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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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3-2 13: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州最近的本土红星名叫东山少爷,他凭《唱好广州》这张粤语唱片一炮而红,有人甚至称他為「广州许冠杰。负责製作和填词的音乐人黄毅成,接受访问,谈及当初為何自资出版这张首以粤语填词的唱片时说:「因為两年前我觉得广州文化日渐式微,广州话正在消亡。

说得平静,但内容实在使人沉痛。日常生活中有太多例子,广州的老式房子不断被拆,或者被翻新到新不如旧,乘的士时司机不识路之餘完全不懂广东话,公司开会只有一人不懂粤语,全体广东人必说普通话以迁就之。广东政府机关,大多不是由广东人自己掌管,於是一回到单位,奉旨普通话。连服务员近年也全面由外省人接替。

据黄毅成估计,广州目前约有一半人口来自外省。「我几年前去了欧洲一次,感触很深,欧洲国家很懂得保护自己的传统文化。黄毅成说。「其实我们广州人一向好包容外来文化,但近年情况真的太严重。按他的理解,国家主流意见是想「文化大一统,一如当年秦始皇,统一文字,体现国家权力,不过,在「文化大一统背后,主事人未必认识到多元文化也是国家强盛的资源。

黄毅成因出了《唱好广州》引起极大民间反响,一间以「擦边球著称的电视台请他接受访问,访问完毕,对方说:「你这麼激进,我们很难播出。结果重要的真心话片段给剪掉了。我好奇他说了什麼激进的话,黄毅成说:「我说过去三十年广东係经济復兴,未来三十年係文艺復兴。香港作家倪匡最近说:「香港人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要被人影响,要自己的生活方式不变,这个都市才有希望,如果变了,那就是一个普通城市了。

黄毅成说:「一座城市的吸引力,不在於高楼大厦,而在住在这里的人,住下住下,因為文化而產生的凝聚力和归属感。十年到二十年,你跟人家拚的可能是经济,但文化是跟人家拚一百年。读物理系出身的黄毅成不过三十岁,但他非常热切想要保留广州文化,包括广州话。他觉得读物理跟搞音乐文化并无矛盾,「亚里士多德又係哲学家,又係数学家,哲学和科学以前都没有分家。黄毅成平时填普通话歌词,但他这次故意要填广东话歌词,广东话有九声,填词难度更大。

填词内容方面,都是他在广州长大的生活见闻,歌词中有初恋、工作艰苦、常见旧建筑街景,内容并不惊天动地,但都是大部分广州人经歷过的事情,听了特别有共鸣。「点解坚持广东话,就话狭隘,点解广东话不能见报,而北京土话却可以?

随覑广州城市化,更多的本土文化急速流失。在广州,广州话慢慢变成有时此路不通,而孩童时的玩意,如弹波子、拍公仔纸,正被psp、电脑游戏取代。「以前既云吞麵,係虾皮、大地鱼、猪骨汤底,好好食,而家无晒。在广州面临急变,旧物旧村旧街面临清拆之际,记者第一次听到有广州市民為保留一条街而上街游_行。《唱好广州》好卖,卖的不是歌声,而是一种文化认同,一场身份危机的拯救。
 楼主| 发表于 11-3-2 13: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广州,你会发现香港;在香港,你会发现广州。莲香楼、太平馆,最先在广州,后来移至香港。一源二支,后来国内经歷种种变动,有人认為香港的老字号有时反而能保持上世纪真正传统风味。一源二支的,还有学校名,如培正、培英、真光等。连黄大仙庙,也是先在一八九九年兴建於广州芳村花地,后因战乱,道长梁仁庵携黄大仙(东晋人,相传在赤松山得道成仙,又名赤松子)画像到港,然后香港才又建了一座黄大仙庙。

蒙嘉林父亲蒙敏生為香港左派摄影师,一九五七年,蒙嘉林四岁时,父亲将他送到广州,一住至今。由於父亲在港关係,蒙嘉林经常港穗两边走,这可能培养了他对岭南文化的敏锐观察力。同样从事摄影工作的蒙嘉林,认為香港保留的一些广州文化传统,比现在的广州更加广州,例如在广州开业於一八八九年的莲香楼,稍后於香港开分店,直至一九六六年,香港分店仍有分红予广州莲香楼,不过今天香港莲香楼反而保留了更多百年风味。

蒙嘉林曾带国内朋友至香港莲香楼,国内友人但觉座位挤迫,蒙说了句:「你来不是来享受,你是来体验的!他喜欢到香港书店搜罗研究广东话的书籍,认為香港在这方面的研究比广州更深入。六十年代开始,广东话没落,官方根本想取消方言,更不要说保留和研究。八十年代开始,广东学校的老师上课只能用普通话教学。
没有颱风没有广东


目前位於广州西关的荔湾博物馆,是民初英商礇丰银行买办陈仲廉之故居,為著名的西关富贵人家大宅,其庭园有一古老榕树,乃岭南石山奇景,名為「石上飞榕,惹人注目。其实香港和广州一带都极多榕树。蒙嘉林说,岭南多榕树,与广东位於北回归线有关。原来蒙嘉林曾钻研并拍摄全球北回归线自然地理现象,他说:「全世界北回归线通过的地方,大部分都是乾旱沙漠,唯有在中国的地方却鬱鬱裢裢,為什麼呢?

由於北回归线过处,日照时间长,出现沙漠不足為奇,如撒哈拉、阿拉伯、埃及;唯有中国的几个地方(台湾嘉义、广东汕头、广州从化、封开、广西梧州、云南墨江)虽处此带,但因遇太平洋季候风,颱风带来充足雨水和氮气,於是得天独厚,中国的北回归线地区,不仅没有变成沙漠,而且物產丰富,成為世界自然地理现象之奇蹟。这种气候适宜榕树生长,在北回归线两边二百公里,皆见榕树,一过了这个范围,就不多见了,所以到了上海,榕树忽然却了步。

至於欧洲,更无榕树踪影。奇异的是,榕树这世界上树冠最大的常绿大乔木,可说是极粗生长,偏偏木质又不坚实,难作家具房子,斩伐之无用,乃得延寿数百年。古代人没空调,喜於大榕树下乘凉,或听讲书佬说故事,或欣赏大戏,成了岭南文化传扬的集散地。很多榕树靠近庙宇,往往被称為神树。

蒙嘉林说:「没有颱风,没有广东。一般人以颱风為祸患,蒙嘉林则认為颱风反而带给广东生机。正因為广东地处北回归线,復近海,以前广东无论多穷的人也好,只要往海里捞鱼,往往满载而归,山上野味眾多,可谓食之不尽。广东人嗜吃,一方面因外贸通商,形成不少富户讲究饮食,一方面跟其地理资源丰富也有莫大关係。广东人对食之执迷见诸粤言,凡做事皆叫做「搵食,然后有很多与食有关的俗语,如「食屎食著豆,「担屎唔识偷食等。

无独有偶,记者在广州碰到的採访对象,似乎都对饮食深有研究。蒙嘉林做过职业厨师,对食尤其讲究。「现在的虾饺,真的是「瞎搞,皮又唔靚,虾又唔靚,以前虾饺係乡村小菜,用河虾来做,细细隻,要那种鲜味,唔係而家大大隻。

广州近年冒起一班广州文化关注者,黄毅成等一班较年轻的,重点是童年回忆及一些建筑文物(包括城中村、横街窄巷小舖);蒙嘉林则与一班中年学者组成在一起,研究重点是粤语文化(如广东粗口和广东民谣)和歷史掌故。「长期缺乏人文文化意识的教育,是中国教育的失败。蒙嘉林说:「政府重点是搞经济,教育投放的资源也少,何况文化。
 楼主| 发表于 11-3-2 13:24:57 | 显示全部楼层
粤菜成名,跟其材料丰富有关,但蒙嘉林发现,中国菜之中,以粤菜的菜名文化涵蕴最多,「同一道菜因应场合不同,会有不同菜名,一道大梁炒虾,如遇祝寿过年,菜名会变成『白雪映红梅』,给人一种艺术的感受。中共立国时,广东省厅局级官员,只有两位是外省人,今天除了教育厅长年為广东人主政外,绝大部领导為外省人,即使省长是广东人,真正掌 实权的省委书记都是外省人。但即使广东人主政,也不代表广州的文化不会被破坏,一九一七年,正是孙中山的儿子孙科(时任广州市长)下令拆掉广州的城墙。 「如果当时不拆,好好保留,现在的广州,旅游价值肯定大增,一走进来,根本就是进了博物馆。
  
走在广州,外省人以為身在外国;但是同样走在广州,广州人以為自己身在外省。由於外省人近年不断移入广州, 而广州范围也不断扩大,老广州到了新区,也要问路於人,而答者可能要求你说普通话,甚而附加一脸不屑。广州的士司机八成不是本土人,很多连一句广东话也不 会说。记者坐的士去广州大名鼎鼎的泮溪酒家(接待过邓小平、郭沫若、老布殊等名人),的士司机居然完全不知道。这真是一个迷失的广州。

以前骑楼街是一条老街,充满人文自然气息,现在簇新得有如拍戏用的摄影佈景。广州是一座异色城市,从来就以包容不同(以至极不同外来文化)著称,唐朝时,广州城西设立「番坊,专供外国人(主要是阿拉伯人和波斯人) 居住, 并设立 「番坊司和 「坊长进行管理。史载当时外国侨民十几万人,佔到广州人口的三成以上,儼然国际化大都市。 异色, 有时要深入才能体会,如广东话中「波士「的士「飞士,正是外来异色词汇。当记者从荔湾博物馆走到转角一列经政府修復的旧建筑时,踏上那些仍然有低下层市民居住的老房子文物,就有这种奇异的感觉。

所谓西关小姐,是指住在西关大屋的千金小姐。西关大屋是广州从前的富商巨贾或洋行买办等新兴富豪居住的大屋,特色是以石脚水磨青砖砌 墙,正门有短脚吊扇门、然后是趟櫳,再有硬木大门。进内三间两廊,层层曲折,官厅、轿厅、天井、神厅、内厅,并设后花园,可养鱼种树。本来广州有一千多座 这样样的西关大屋,到如今只剩下几十座而已。
 
与西关小姐相对的是东山少爷,由於广州东山一带多建西洋别墅,而住者多為当时的大官,大官之少爷即為东山少爷,西关富豪千金配当大官的东山少爷,自然门当户对之至。不过,西关大屋在广州人心目中地位似略高於西洋别墅,事实上广州不少老房子样式总是参照西关大屋的设计,例如吊扇门、趟櫳,满州窗等。这些房子当年是平民住的,但事隔大半个世纪,皆已变成非常珍贵的文物。
 楼主| 发表于 11-3-2 13:28:56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州城中村之猎德村最近清拆,此為广州政府出资重建改造的第一条城中村,紧接覑即轮到泮溪酒家附的泮塘五约,据知这条村将於一年内拆除重建。猎德村被拆,对居於恶劣环境的村民来说是好事,因可获得新楼居住,但同一时间,旧村之逐步消失,激起了广州人的怀旧情怀。

记者到面临清拆的泮塘五约採访,村民说近日已有不少广州市民前来拍照。部分原来曾是这里的村民,这些外嫁女希望故乡清拆之前在自己的故居前拍照留念。我们採访时,有阿婆向我们大叫:两年之后,呢度唔同晒腬!村民对迁拆未有太大反应,只是希望可获原区安置。但说到底总有点不捨。细细个一齐玩,你去我度,我去你度,呢度好,高楼大厦,对面都唔会识。

泮塘五约目前约有五百户村民,部分房子是几代人一直住下来的,部分则已租给村外人。虽然旁边就是六十年代接待周恩来等领导人的泮溪酒家,但由於当年消息封闭,周恩来过其门,村民都从不知道。一名九岁、读小五的男孩周伟杰说:一年前搬进来,最初好惊,要画地图,怕迷路,现在熟晒路,觉得好好玩,跟这里的孩子一起捉迷藏……我同佢懐仲熟过学校鱓同学。坑渠不觉得难闻吗?闻惯了就不臭。

这里是用煤炉来烧水的,当记者问一眾阿婆在这里有什麼娱乐时,她们开心的说:打麻将呀!事实上真的有很多村民把麻将䒷搬到屋外,大打其露天麻将。一个住在附近借天台给我们拍照的老广州说:以前孩子有玩的空间,现在新房子太狭窄,孩子少了很多可以玩的空间。
后记:地方.色彩

广西南寧,本来是说广东话的。但是经强制说普通话后,目前新一代年轻人已经不会说广东话,而只能说普通话。问题是,南寧的普通话,连最赞成全国统一语言的人,听了也不是味儿。那是一种不自然、后天加工、没有感情色彩的南寧普通话。如果广东人说广东话,是地方主义,那麼难怪香港也有人提出,所谓母语教学应是普通话教学。阿妈明明讲广东话,点解母语变成普通话?说这些,一定政治不正确。但是,政治不正确,很可能同时係文化正确。如果少数民族文化值得大力保护,那麼,何以颇多人说的广东话或者广东文化就不值得大力保留,反而应该消灭之而后快?

有国内学者嘲弄说六祖慧能传教,一定不说岭南话。问题是谁知道?谁知道一千年前中原人士说的语言,不会跟现在保留大量古音的粤言非常接近。宋朝苏东坡说: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用广东话唸,整句那三隻入声字,生出奇趣。部分唐宋诗词的入声韵,用普通话读根本捉错用神。普通话不过是山东话再衍生出来。山东话本身也比普通话生动丰富。若用地方主义去扼杀地方色彩,将好的东西视為蛮烟瘴雨,不识者可能在旁陪笑,识者则不免咯血。广州人重寻迷失了的广州文化,的确有一种自我救赎之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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