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城新塘亚运马厩遭强拆引发的未竟之问

2011年2月14日和17日,广州增城市国土及城管部门出动百余人,以“违法用地”为由,拆除了增城市新塘镇一处由某公司投资1000多万元建设的马厩和相关建筑群.在强拆行动中,增城市市长叶牛平还亲自到场“督战”.据披露,被拆除的马厩及相邻建筑群均为2010年广州亚运会服务过,亚运会结束后,投资该项目的公司还收到增城市政府颁发的锦旗,表彰其支持亚运的行为.被拆马厩曾在亚运期间用于马术比赛的马匹隔离检疫场.

表彰锦旗刚挂没多久,服务亚运的建筑就遭遇“当地近年规模最大”的拆违,这真是个黑色幽默.眼下,那些亚运使用的马厩和建筑群尽管已消失,然而,仍有一个个硕大的问号悬在那里.首先,被强拆的马厩和相关建筑群自2010年3月开工建设之后,完全是在“当地各级政府部门协调支持”下建起来的,增城市政府曾为此专门召开现场协调会,广州亚组委、增城市多个政府部门领导均参加了会议.可以说,如果没有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仅凭一家公司根本不可能完成项目建设.法律不是玩具,想用就用,想藏就藏,需要的时候是“合法”建筑,不需要时就是违法建筑.

其次,增城市政府的“表彰”和“强拆”哪一个是真实的、可以信赖的面目？如果说,政府表彰企业支持亚运的行为是正当的,那么,企业耗费巨资“服务亚运”的建筑应该同样适用于这样的行政许可保护.在这个过程中,即便企业的行为存在一些瑕疵,政府也应该允许有一些补救的措施,比如,或者催促其补办相关手续,如果确需拆除,政府也应给予必要补偿.无论如何选择,强拆都不该是首当其冲的选择.政府既然已经默许、鼓励、支持了原本“违法”的建设行为,那么,由此“违法”造成的经济、法律乃至道义上的责任,应该双方共同承担,而不应该完全由企业“独自扛”.组织一个国际性大型运动会,也许需要一些临时建筑,会后要拆除,但有两个工作要做,一是事先要讲明,二是拆除要补偿.不知道增城在拆除之前,是否做了这两个工作？

耗资千万建设的亚运马厩及相关建筑,建成使用距今不到半年,就因涉嫌“违法用地”而遭到强拆,这不但是极大的浪费,也令公众感到错愕.亚运建筑“违法用地”,怎么事前没人知道？是缺少严格的论证？显然不是.2010年4月26日,广州亚组委外联部组织邀请国家和广东省、增城市多个部门的领导和专家,在广州增城市召开了“广州亚运会马术比赛国内参赛马匹隔离检疫设施需求现场研讨会”,最终由农业部、国家质检总局、中国马协专家甄选和论证,将增城市作为亚运会马术比赛境内参赛马隔离场.这么多部门的领导、专家一起论证、把关,难道就没有发现增城的这些建筑“违法用地”,他们是怎么论证的？该不该对自己的论证结论负责？

是缺乏严格的审核？显然也不是.2010年3月24日,广州增城市政府曾专门在现场召开了协调工作会议,广州亚组委、增城市政府及当地的畜牧兽医局、环保局、新塘镇等领导均参加了会议,会议同意将该马术场作为广州亚运会马术比赛境内马匹隔离场,增城市政府给予大力支持和协助.相关领导和部门负责人在施工现场,居然都没有发现该亚运建筑“违法用地”,而且还决定给这一违法亚运建筑大力支持和协助,让公众觉得可气又可笑.其实,早在2010年6月广州增城市国土执法监察科在日常土地动态巡查中,就发现建设马匹隔离检疫区的用地存在大面积违法.当时为什么不及时采取强制责令停工、拆除等措施,偏偏要等到建成使用后,才想起以“铁腕”、“铁胆”整治违法用地呢？

任何违法用地都应该受到制裁.否则,宝贵的土地资源就可能成为唐僧肉,被不法之徒蚕食一空.那不仅是对国家资源的侵占,更意味着城市规划建设以及由此引发的价值观的混乱.政府是土地资源当然的保护者.而增城市政府在保护土地的问题上,也似乎足够旗帜鲜明：在拆违现场,动用500多名国土、城管、公安等执法人员,以及10多米长的大型运输车、近10台钩机拆违.增城市市长亲自到场“督战”,并现场召开违法用地整治大会,还让该市其他镇街负责人前来“观摩”,以此向市内其他违法建筑“宣战”.要求全市各级各部门要以“铁腕”、“铁胆”整治违法用地,坚决打击违法用地行为——态度不可谓不鲜明,手段不可谓不强硬.

看来,投资方确实有违法用地的问题,但是,管理部门为什么此前没有坚决制止,而一定要等到它建成并投入使用之后,才以“铁腕”、“铁胆”整治？这如果不是对违法用地的变相鼓励和纵容,至少也是管理不力的表现.建了拆,拆了建,投资上千万元的崭新的建筑,就这样化为瓦砾,成为废墟.这是多么大的浪费！当然,这一建一拆之间,gdp是增加了,部分人的就业也缓解了,政府的“铁腕”和“铁胆”也显现了,可与此同时,管理者“崽卖爷田心不疼”的作风及不负责任的态度,也得到了暴露.平时疏于管理,得过且过,万不得已,就运动式执法,这种低劣的做法,并不能强化政府的执政能力和权威,相反,倒是让政府形象大打折扣.在这件事情上,“违法用地”者已经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当地政府不能高调宣示一番态度就万事大吉,似乎它与自己无关.不,必须有人为此负责,否则,管理者的责任从何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