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城区非遗项目的传承人何丹凤 每幅剪纸作品仿佛都在诉说着生动的民俗故事

家在北方，儿时的冬季，肆虐的北风时常吹打窗棂，从缝隙里钻进屋里。那正方形的玻璃，也因室内外温差的不同，氤氲着雾气。印象最深刻的，每逢春节过年，奶奶在窗户玻璃贴的一张红色的图案，有花、有蝴蝶、有福字。奶奶说，这叫窗花。定居岭南后，家里窗明几净，各种贴纸，看似精美，却都是机器模具制作，每张一样。记忆里，那用浆糊粘贴的窗花，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离家距离的拉长，慢慢地变色，如烟花般短暂的灿烂，仿佛惊鸿一瞥，成为记忆里最美的风景。

我知道，窗花是我的忆念，那些年的故事，是落在心底“剪”下生花的她。通过广州市增城区文化馆，通过各类宣传媒介，我知道了增城剪纸，知道了这项非遗项目的传承人何丹凤老师。初夏的午后，窗外芒果树摇曳，我带着我的女儿，走进何丹凤老师的工作室。她端坐桌前，一手持着精巧的剪刀，一手持着鲜红的宣纸，以剪代笔，动作娴熟流畅。片刻之间，几个形态各异的蝴蝶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她抓着一个个孩子的小手，教他们如何使用剪刀。

她说剪纸经过世世代代传承，师傅在教给她后这些年，剪纸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从开始剪生活里熟悉、喜爱的事物，到剪出心中向往的事物，尽情地抒发自己，不受外界影响。这片小天地里，能够驱除孤单，融合心灵的回声。一切都刚刚好，相遇如此美好。初见她，在广州的一场非遗传承的论坛，我坐在她的后面，她一起身，笼罩着安静、柔美，中式旗袍，黑发长辫，说不尽的清素。

她微微向四周点头，掩不住的俏丽，洋溢淡淡的温馨，让人眼前如此明亮。后来，通过微信闲聊，她说剪纸是老祖宗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即使在市场经济和文化多样性发展需求的矛盾中，剪纸艺术的生态堪忧、文化传承方式和传承内容正趋于简化，大多数人更倾向于工艺技法的速成，创作的意识也深受市场影响，精品匮乏，剪纸的传承岌岌可危。

能够坚持几十年如一日，对这项技艺认真磨练的人太少，她感慨，绝活技艺濒临失传，自己能够做到的，就是挑选有资质的徒弟，手把手地教，一个一个、一代一代，几经风雨几度春秋，剪纸的材质变了、技艺也变了，那份坚守和匠心依旧。这些年，她收了不少的徒弟，有些人还在坚持着，有些人中途离开。

时代在飞速发展，政府对非遗高度重视，按照“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传承发展”原则，结合本土实际，开展广泛、深入、细致的非遗资源普查和传承保护工作，同时强化传承人培训，振兴传统工艺。随着大环境的转变，剪纸通过活动邀请、非遗进学校、进社区等形式，让越来越多的民众所熟知。对于这一点，各级文化部门特别是从事具体工作的增城区文化馆，功不可没。

但是，一项技艺的传承，不是简单的几场活动这么简单。从徒弟的选拔，到领悟、创新，再到弘扬，能耐得住性子静下来学习的年轻人，可谓少之又少。这项传承，不止技能方面，更是精神文化层面，精雕细刻、精益求精，需要踏踏实实下功夫，不贪多求快，不好高骛远，不眼花缭乱，不惜力，不怕费事，甚至费尽周折没有到达期望的高度也无怨无悔，不轻言放弃，一步一个脚印的精神远足，磨练、攀越，最终走向精致——尽管太多人走着走着，就忘了来时的路。

何丹凤温柔地教着孩子，让孩子想象蝴蝶的形态，是尾部翘高一点点，还是翅膀不一，剪好基础之后，可以有自己的创新，她一边教，一边和孩子介绍剪纸艺术的文化背景。说自己在七岁时开始学习，中途看到朋友都学习钢琴、画画什么的，觉得剪纸太枯燥，想要放弃。师傅语重心长说，摒弃浮躁、宁静致远，剪纸是一条清冷的道路，外边的世界很热闹，却不能轻易盲从，灯红酒绿的诱惑很多，只有守正创新，才能达到一定高度。

她说师傅的引导，家人的支持，从窗花小品、地方民俗，到山水人文、时代故事……每幅作品仿佛都在讲述、诉说一个个生动的民俗故事，烙印着生活，沉淀着时代。回去的路上，女儿举着一把小剪刀，告诉我这是老师送的，她叽叽喳喳的和我分享，“何老师说蝴蝶要这样……”“何老师说要这么拿剪刀……”“何老师说是这样构图的……”“何老师说剪得好，会带我参加比赛……”她对剪纸的一切认知，来源于老师的循循善诱；她对剪纸的向往，源自老师对剪纸的自信。她小心翼翼的把剪好的蝴蝶贴在一张纸上，每只蝴蝶都有自己的特色，她告诉我，这是庄生晓梦迷蝴蝶。

雪月风花，轻抚女儿剪出的蝴蝶，每一条脉路，是不断的千丝岁月，灯下映影，你沉迷于剪纸的波澜不惊，眉间心上，辗转于一张普通的彩纸，一把普通的剪刀，创造出惟妙惟肖的艺术品。走过童年，走过大千世界，翻阅上下五千年历史，历二十四节气，承留念岁月，集沧桑变迁，将剪纸铿锵在一幅幅的图画，风霜雨雪，阳光普照，或喜或忧，一直延续下去，必将熏陶一代又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