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关于很多捐赠者「做了好事,却很痛苦」的情况
我一直不支持个体对个体的资助行为,甚至不支持大部分的现金资助方式。如果非要做,也应该以机构的名义出发,我赞同机构名下的资金自助方式。这种点对点模式的可持续性太差,虽然可以直接满足出资人的公益需求,却会带来无穷的后患。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从天而降的现金,难免会拨动一个人内心的「贪婪」,尤其是对缺钱的受助人而言。如果铺展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抛开公益不谈,你借钱给一个人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的时候没有借给他,你猜他是恨你的可能多些,还是理解你的可能多些?他多半记不住前一百次的好,只会记住你这一次的「吝啬」。对于被资助者而言,他自己的「苦难」,则成为了想你伸手索取最正当的理由,让人不知所措,无法拒绝。(这里推荐@李松蔚博士的大作,我以我血溅你脸,虽然在此处不完全切题,但仍有一定参考价值)
很多人遭遇的窘境,是个体资助者之间常见的情况。我见过凭着一腔热血,开了个留守儿童学校,十年间倾家荡产,单纯靠着卖悲情故事,剥削志愿者的爱心,进行完全无偿服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项目创始人。请各位原谅,我赞赏这种爱心,却无法赞同你的行为。这样的公益模式,只能是饮鸩止渴。
我建议这种点对点捐助的人,如果遇到困难,马上将困难移交基金会后,立刻退出,断绝一切联系。不需要有什么道德包袱,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再多做一点,都是害人,不是助人。除非,你决定对这个孩子的医疗费用,全都自己掏腰包。面对这种情况,就更不要再用同情心去绑架身边的朋友。
二、面对弱势群体,应该怎么施以援手
我说反对现金资助的原因,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当然,疾病的紧急救济或许是个例外,但这不也不应该以个人的名义进行。不妨把钱捐给基金会,再由基金会去分配。这样在帮助别人的同时,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在这里,主要说说其他类型的项目。
我们的榕树根公益项目在云南边陲,德宏州芒市与瑞丽市中间的山上,专攻景颇族文化保护和儿童教育。当地是毒品重灾区,8%的孩子是艾滋孤儿,这个数字不包括单亲家庭和留守儿童。贫穷、毒品、艾滋病充斥的地区,死亡时刻在身边发生,一个学期,就知道班上哪个孩子的父亲去世了,毕业不到一年的哪个孩子骑摩托摔死了。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有一万个理由同情心泛滥。如果,我们只是简单的把捐助人的钱,平均发给每一户,倒是省了不少事情,那又有什么用处呢?
长期的贫穷,让很多人把积弱的矛头指向民族传统,认为民族传统是糟粕,要打破,导致景颇文化的消亡逐步加速。景颇族的母语是景颇话,在汉语主导的升学考试中,其实是在用第二语言和外部竞争。生活中的不幸,考试中成绩不理想,也让孩子们在一次次的考试中倍受打击,丧失自信。
一个高中升学率几乎0%的地区,谈让孩子普遍接受高等教育是不现实的,提升学习成绩也不是主要目的。最近期的目标,就是让孩子可以一生远离毒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堕落的原因,不但是因为贫穷,而是自我认同的缺失。打心眼里,就不信自己能成功,那怎么可能成功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在项目活动的设计的每一个环节,我们都把建立「自信」和「民族认同」的思想贯穿始终。
外界捐助的资金,我们用来修建活动中心,购买活动材料,利用自然教育、艺术课、表演课,包括举办城里娃与山里娃共度假期的夏令营等手段,帮助当地学龄儿童认识自己擅长的领域与优势,建立学习兴趣。外界捐来的书籍、文具等,我们不直接发放给当地学生,而是建立图书馆、书画室,建立借阅制度,在志愿者的引导下带领孩子学习使用。
在方方面面,都在主动避免直接资助的情况产生。做互助者,不做施舍人。我不敢说这样做就一定是对的,但我们也在尝试寻找一个可以在落后地区,取得最好效果的,可复制的新模式。全国各地的其他项目,也都在一起做着同样的尝试。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些交流活动,分享经验。着眼于未来,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坚持做下去,总会越来越好。
面对弱势群体,更不能只图眼前利益。帮助当地「富裕」起来,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在一个地区,公益项目作为一种「侵入者」,执行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所以在做公益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如果只有一腔热血,难免抱着好心,却做了坏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