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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只眼看雅安灾情:舆论的裹挟与道德的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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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3-4-24 15:28: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关于雅安地震,我一直没有开口。我很享受这种不用开口不用表态的自由状态。但是我“一直关注着雅安地震,可能与别人的关注点不同,我关注的是另一个层面,灾难面前,舆论的裹挟与道德的绑架。我发现,这种裹挟与绑架渐渐式微下来。很好,这意味着我们离我们追求的目标——自由,又进了一步。自由分两种,一种是积极自由,一种是消极自由,我向来认为,后者才是自由的底线,一句话,人有‘去做……的自由’,但更有‘免于……的自由’。”

为嘛关注另一个层面呢?原因大致如下:

第一,天性的原因。所谓的天性,就是我从小就不喜欢跟在人后表态。上小学一年级时,课本里就有诸多“我爱北京天安门”、“文化大革命就是好”之类的表态课文。跟在老师后面声嘶力竭地吼念这些文章时,我心里自然会升起“凭啥”、“偏不好”之类的念头。一句话,即使那是一块香喷喷的肉,你也不能按着我的头强迫我吃。何况是不是香肉另论呢。

儿子五岁的时候,我发现小家伙居然跟他娘一个德性,在厕所里蹲便时,喜欢唱歌,可是歌词都被他改了,“五星红旗我为你骄傲”被他唱成“五星红旗你不要骄傲”……还有改得更绝的,比如有了啥啥啥,就没了啥啥啥,我这里都没法清楚地表达出来,否则小家伙五岁时就可以定性为“**”了。总之,在一个统一声音的逼仄的空间里,说不,首先并不是权利的争取,而是天性释放的乐趣了。为什么不呢?

第二,理念的原因。有关自由,我服膺以赛亚·伯林的观点。他把自由分为两种:第一种自由,是为消极自由,这种消极自由和针对以下这个问题所提出的解答有关。亦即:“在什么样的限度以内,某一个主体(一个人或一群人),可以、或应当被容许,做他所能做的事,或成为他所能成为的角色,而不受到别人的干涉。”简化一下,就是“免于……的自由”。

第二种自由,是为积极自由,则和以下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关:“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有权控制、或干涉从而决定某人应该去做这件事、成为这种人,而不应该去做另一件事、成为另一种人。”简而化之,就是“去做……的自由”。相形之下,消极自由是底线自由,更为真实的自由;积极自由虽然是有尊严的生活必不可少的自由,但容易遭到滥用,沦为残酷暴政的华丽伪装。

说到这里大家可能明白了,我首先追求的是底线自由,消极自由。正如上文所说,肉虽然好吃,但是你不能强迫我吃;中国历史上也演出过类似的一幕,民国初建,街口的革命士兵见到百姓还梳着辫子就上去给他们剪,任凭他们哭爹叫娘也不罢手。理由是,民国了,自由了,你们居然还梳着辫子。被剪的人更委屈,民国了自由了,那咋我们连梳辫子的选择权都没有了呢?在我看来,这就是积极自由对消极自由的侵犯!

第三,传统的原因。中国从周公开始,就敬德保民以德治国了。问题是两千年走下来,结果很不堪——道德水准越来越低,道德家越来越多;道德大棒在上,舆论小刀在下,上面绑架,下面杀人,导致我们的舆论空间越来越小,自由空间越来越逼仄。用民间俗语来讲,是为唾沫星子淹死人,为了不被淹死,各种装就都出来了。装孝的、装正义的、装道德的、装清官的、装贞妇烈女的,比比皆是。

李敖那个家伙,本是我不喜欢的一个文化流氓,但有一点我特欣赏,那就是在父亲的葬礼上一点不装。其实闻亲丧而哭,乃人之常情,但在中国,逐渐演化成了一种表演,乡邻居然都成了评委,站在一边评头论足,某个孝子哭得痛,某个孝妇假哭不掉泪云云。李敖坚决拒绝这种被人观赏的猴式演出,在父亲的丧礼上不磕头,不流眼泪,不拿哭丧棒……

其父的同事说:李敖你读书明礼,按古礼,不能这样干吧?李敖回说:按古礼,按《易经》是丧期无数;按墨子是我母亲要殉葬;按《礼记》是我父亲不能火葬……李敖的回复噎得大家上不来气,结果当然是他胜出,这家伙把自己的丧礼改革称为“平生最得意的一次经验”!确实得意,李同志功夫高,唾沫里面会游泳!一般人士,谁敢跟这种孝传统和丧葬礼俗挑战呢?早淹死了!

第四,现实的原因。中国是个表态的国度、站队的国度。新中国诞生前,一些党派就在学生中宣传“读书就是不革命,不革命就是**”。这种思维在新中国诞生后一度演变到极致,你连沉默权——消极自由之一种——都没有了。当然了,不沉默更危险,因为一张嘴就会被人叫错——中国没有言论中性之说,也就是言论本身无对错,不能因为错不让人说,更不能把纠错权放诸他人之手。

如今,由于互联网和资讯的发达,更由于中国大地的多灾多难,导致公共事件不断在网络平台上呈现,你无时无刻不处于表态与站队的选项之下。其实也没啥可选的。富人与穷人冲突,站穷人一边;大学生与环卫工人冲突,站环卫工一边;官与民冲突,站民一边;民与民冲突,站相对较弱的一边……至于法理倒在其次。印象中比较深的几次表态,一是有关钱云会事件,一些网友愣要我同意他们的观点——即钱云会是被人摁到车轱辘底下的。

我愣是怀疑这种观点,决不盲从他们的观点。结果什么样的骂声都出来了。谩骂,更让我坚持自己的怀疑。一是有关云南小学生卖淫案。我愣是想弄清楚,那个小学生是不是真的卖淫了。因为除了公安的伤害,我怕还有家庭本身的伤害,因为那个孩子是在后妈手里。正如刘胡兰也是在后妈手里一样。总之,我是搞历史研究的,关注细节,直面真相,既是我的专业精神,更是我的理念诉求。

我不能被网友拖着走。你们喊亩产十万斤,也得容许我喊不可能;你们喊打倒某某某反动派,也得容许我不吭声儿。一个不可能,一个不吭声,就引来了你们的谩骂与围殴,则你们与你们所反对的,有啥本质区别呢?更可气的是,一些原本美好的日常伦理也能被人演变为道德绑架与诅咒恐吓。
楼主热帖
 楼主| 发表于 13-4-24 15:28:47 | 显示全部楼层
比如每逢母亲节,你总会接到类似的短信:“妈妈,没有您就没有我,就没有我数十寒暑的悲伤,也没有我春夏秋冬的欢笑。谢谢您给了我生命中美好的一切与成长。母亲节快乐!转发给6个人以上,上天保佑母亲幸福安康一生一世,如不转发,就有不祥之气笼罩……发吧,反正发了没坏处……”或者:“风是雨的呼唤,雨是情的交融,最爱你的人,最牵挂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母亲。

将此条短信转发给六位好朋友,你的母亲06年就会很平安,别偷懒,为妈妈值得!”道德绑架也就罢了,后面居然是诅咒!这和当年的义和团揭帖有什么区别?“传一张能免一家之灾,传十张免一方之灾。”或云:“传三张,免一家之灾;传十张,免此方四邻之灾;如见不传,必受刀头之罪。”

至于现在的雅安地震,第一我说不出“雅安挺住”“雅安加油”“灾难会过去”之类的话——对中国人来讲,人都没了,还挺什么劲儿,加什么油啊,对痛失亲人的中国家庭来讲,那是永远的灾难,过不去的坎儿。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灾民,听到这种轻飘飘的安慰将是何样感受?第二我不会捐款——不管是救灾,还是灾后重建,我向来认为它是政府的事儿。中国政府,据我所知,除了晚清十年搞宪政时缺钱、民国北洋执政时缺钱,其它时期没见过缺钱的。

所以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盯着政府如何做,做得好不好,而不是小姨子上学,姐夫急着掏学费。当然,你愣掏我也不拦,但不能因此认定掏就是道德,不掏就是不道德——掏与不掏都是个人自主性的选择,那么它们应该都是出于内心的需求。一句话,我掏我快乐,我不掏我没有不安。有些人居然还在网上列表格,这个掏得多,那个掏得少,跟政府评道德标兵、五讲四美三热爱典型似的。这得多灾的脑子才能做出来的事儿?欣慰的是这次还没看见过种行为,与汶川地震时相比,进步多了!

第五,个人的原因。也许是我从小一直生活在底层的原因,也许是我乡下的父老乡亲包括我自己的兄弟姐妹依然有人处于穷困之中的原因。总之在我的眼里,需要救助的人太多了。即使没有地震,我也满眼的灾民。也许可以说,“不幸生在中国”本身就是一种灾难。这一切导致了我的绝望与悲哀。只不过这种绝望与悲哀仅是文化层面的,不影响我现实生活中的情绪而已。

或者说,正是由于文化层面上的绝望与悲哀,才导致了我现实生活中珍惜每一丁点的欢愉与快乐。正如丧妻之后鼓盆而歌的庄子。理念可以消极,但表现则是引吭高歌。为什么都得一个姿式一个声音一个表情呢?走夜路,同样是出于恐惧,有的人表现为不敢出气儿,有些人则表现为大声咳嗽。截然相反的表现,完全可以表现同一种内心。否则以歌当哭该当如何?

第六,社会学与心理学的原因。不得不承认,在自然的灾难面前,人类是渺小的,无助的,更是恐惧的。这种无助与恐惧,会促使人们走向抱团取暖。众所周知,中国的民国性,也许是一家一户的长期的小农经济的原因,导致这种国民性没有粘性,它更像海边的沙子,或者麻木袋里的土豆。所以,中国人缺少利他主义。这种缺少,加上传统政府几千年来有意的扁平化,导致中国民间力量与民间社会的空前不发达。

所幸的是,现在有了网络社会,网络这种平台,既有利于信息的传播,更有利于大家的抱团取暖。抱团取暖本身没错,错的是,或者说我不喜欢的是,那种过度煽情化的抱团——与其说是抱团,不如说是人为地制造感动与被感动,自己哄自己玩儿。雅安地震中,我看到的最煽情的一则消息是,一个红衣志愿者,给一个失去母亲的四个月的婴儿喂奶,被吹捧成最美红衣妈妈云云。

说实话,这让身为母亲、乡间长大的我,感觉极不舒服。首先,哺乳期的女人,如果不喂奶,她憋得慌,要么自己挤挤,要么找个孩子吃吃。这事我和我的闺蜜都干过。我对门的孩子,吃过我的奶,因为他娘没奶,他只能吃奶粉,奶粉不及泡开时,他奶奶抱着他来找我;我闺蜜的孩子吃不完她的奶,憋得她奶疼,跑到我家求我儿子吃。可我儿子认奶,觉得人不对,味道更不对,扭着脖子坚决不吃,气得她直骂我儿子鳖孙兔崽子。

其次,乡下孩子互相吃别人家奶,就像乡下家庭挖别人家一勺盐炒菜一样,太常见了。即使自己家孩子不够吃,也得给别家孩子吃。比如别家刚生了孩子,孩子母亲没下奶;比如别家女人奶源不够充沛,孩子饿得哇哇哭……甚至吃百家奶的孩子都是有的。这些本是底线道德,或者人之常情,非得煽成道德的境界,引起的只是反感。何必呢?

最后,促使我写这篇文章的,最终推动力是看见一些网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因为雅安地震,自己要停止娱乐了,有些甚至说,不好意思在微脖上发布美食消息了,将暂时停止云云。另外一些我熟悉的网友,则一直处于沉默中。既不发布与地震相关的,更不发布与地震无关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看来,在一惯的舆论一边倒与道德制高点面前,诸多网友还有近之情更怯的小心与提防。写这篇文章,就是给他们壮胆的。

该干吗干吗。地震是国丧,丧期需要停止娱乐的,顶多是政府与公职人员。至于小民百姓,不用披麻戴孝守墓三年;不用不吃不喝不乐不笑甚至说话都不带文饰的(晏婴为了防止居丧期间一不小心说出什么经典名言,干脆拒绝说话);不用掂根秫秸杆做的哭丧棒,表示“孝子哀甚,拄杖以支其身”的(那根脆弱的秫秸杆能支人身,才是见鬼呢);

不用三天不吃饭、五天不喝水、三月不洗澡的;不用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腰系麻绳,睡觉时也不解开的(据说后者是为了防止男女之事,日本渡边淳一的小说《失乐园》里面一个细节非常有意思,女主人公在父亲丧期与情人约会做爱,心里甚是不安,估计也是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总之,不被舆论裹挟,又不用舆论裹挟别人;不被道德绑架,又不用道德绑架别人,您就是好人啦!

大大的好人!向您致敬!至于其它,您就不用不好意思了。政府可以继续批评——这个时候不批评,则何时可以批评呢?政府不是某些奶奶训导出来的孙子,受一些批评就撅着小嘴撒娇不干,它得在批评中做到更好;自己的底线自由可以继续守持——道德的准则是自律,不是他律;你有做什么的自由,我就有不做什么的自由。

我相信,这样的人多了,则历史上的一些悲剧,比如全国狂欢搞政治批斗、全民狂热搞经济大跃进,就不会重演了,我们所追求的终极目标——自由,就离我们更近一步了!所以我想喊的,不是雅安挺住,雅安加油,而是自由挺住,自由加油!天灾我们防不住,但是人祸我们得防住。事实上,只有人祸防住了,才可以更好地应对天灾,将天灾对人类的损害降到最低程度。(作者:端木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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