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府观澜:1905年香港征集的粤语10大童谣

小雨心情

为反对封建帝制和推翻清朝统治，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香港《有所谓报》举办的粤语童谣征集活动，正是革命党人在革命宣传上的一次尝试。《有所谓报》里有一个群体，在海内外接受革命思想并用粤语写作.郑贯公(1880年—1906年)，名道，字贯一，广东香山人。16岁东渡日本，受知于梁启超，同时与孙中山交往。曾任《清议报》助理编辑，曾创办《开智录》、《世界公益报》、《广东日报》等。

1905年6月4日，郑氏在香港创办《有所谓报》，并以“开智社”的名义发行。当时的《有所谓报》有一个在海内外接受革命思想的人并用粤语写作的群体，郑贯公等人是其中的领袖人物。他们先后在《中国日报》、《世界公益报》、《广东日报》、《有所谓报》上发表多种粤语文体，构成了晚清粤语写作中重要的部分，有时甚至逸出政治宣传的需要，而满足他们作为下层文人的写作旨趣。

1905年6月，一个叫钟朝衮的人在郑贯公主编的香港《有所谓报》刊登一则广告，内云：“此童谣专为未就学之童子而设，其句以短为佳，须要有韵，以便易于记忆。此童谣须含爱国思想，其字句须最普通最浅白为要，字数以一百之内为额。此场取列十名，首名谢教十元，二名谢教五元，三名、四名谢教二元，五名以下酌送地图新书等件。赐教者须剪本报投笺寄来，方敢领教。若用别种纸笺，概从割爱。”

7月12日，童谣活动截止征集。尽管冠军只有十元的奖金(当时十元大概是两担米的价钱)，但响应者不少，对于那部分不符合重视启蒙、通俗易懂的征集初衷者，主办者只能被迫割爱。钟朝衮说：“惟惜赐教诸君类多文人，下笔每邻于雅，是以此场佳卷，大都名言奥理，美不胜收。然仆既以启蒙起见，自不得不略为割爱，舍深取浅，以就范围。有心蒙学者，其许我乎。”经过反复挑选，舍深取浅，终于评选出童谣的前十名。7月23日、24日连续两天，《有所谓报》专辟“童谣榜”，刊登了这次评选结果及童谣作品，前三名童谣后面还附有评语。



专辟“童谣榜”并附评语，充满了珠三角意趣的童谣流行便利

第一名是由“粤垣智育斋主”胜出，他写作的童谣为：“细佬哥，冇乜事。要读书，学识字。入学堂，要立志。莫懒惰，莫儿戏。练体操，至得意。学计数，至有味。天文歌，地理志。浅历史，须紧记。讲修身，明礼义。知救国，争啖气。切不可，学谄媚。做奴隶，最不是。做英雄，係我地。细佬哥，莫放弃。细佬哥，要准备。”这是一首三字经，它要求儿童要读书识字，明礼诚信，加强体育锻炼，还要学习算术、天文、地理、历史等新课程。爱国也是这次活动的唯一政治要求，作者在结尾时强调救国争气，要做英雄，不当奴隶。其后评语曰：“其文最浅，其义最精，其句最短，其理最长，且能于小童当就学之阶级次第说出。并朂以知救国，去奴隶之金言，拳拳苦衷，诱迪童子，诚不负征集者之用意矣。”

第二名是一住在香港的“热心蒙学者”：“月光光，照满堂，堂中有只大豺狼。豺狼真恶毒，专门食人肉。食了我亚公，又食我亚叔。亚爹叫我走，免送豺狼口。教我练硬对拳头，迟下替亚公亚叔来报仇。”此童谣将近代侵略中国的西方列强喻作恶毒、专食人肉的大豺狼，它们食了亚公、亚叔。作者最后表示要“练硬对拳头，迟下替亚公亚叔来报仇”。其后的评语为：“以最浅之喻言，寓最深之义理。爱国思想，勃勃发现。深得《诗经》兴、赋、比之旨，是歌是哭，是墨是泪，令人不忍卒读。”

第三名是香山黄子健：“鸡公仔，尾拍拍，我跟亚爹去见客。见齐世叔见世伯，每人分我几文钱，积埋有几百。买部唱歌书，买部写画册。买枝风枪仔，着对皮鞋响索索。冇事做下操，有胆唔怕被人吓。自细练到精，大个自然会打贼。”此童谣对当时儿童提出了新的要求，既要学习，又要强身健体，长大以后为国家做事，驱赶强盗。其评语说：“人有恒言，少年不学，老大徒悲。于小子游戏之时期，诱以有益之运动，使尚武精神。自小锻炼，以养成其国民人格。良工心苦，佩服佩服。”

第四名是广州向伟仁：“山上有老虎，山下有官府。老虎虽係食人王，点似官府咁猖狂。人民眼光光，猖狂又要钱，终日讲捐签，捐签凭真刀，得来铲地毛，地毛见几微，乘机铲地皮，地皮铲穿流出血，血流痛哭气将绝，痛哭将奈何，官府笑呵呵。”清末社会治安问题严重，民不聊生，这是童谣反映的社会现实之一。此童谣将山上的老虎与山下的官府相比较，说官府比老虎更猖狂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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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名叫尝胆客：“光复歌，不嫌长，晓得唱，赏支枪。枪有码，学打靶，打得中，做先锋。先锋胜，入京城，京城有仇人，当我贱泥尘。泥尘霎时起，纵横二万里，万里血鲜红，英雄立大功。大功得大赏，赏个大铜像，铜像满街头，光复旧神州。光复旧神州。”此童谣提及的“光复歌”，指的是南社创始人之一的高旭(1877年-1925年)1904年所创作的《光复歌》，童谣里的“入京城，京城有仇人……光复旧神州”字句是明目张胆提出推翻清朝、光复中国的口号。

第六名是顺德大良的愤时子：“阿哥肥，细佬瘦，阿哥引贼寇，入屋把鸡偷，杀埋细佬方罢手。阿哥作马牛，细佬有气无啶抖(没地方呼吸)，日日叩头日日走，细佬起兵去报仇，阿哥帮贼来格斗。杀哓细佬贼欢喜，阿哥封公与封侯。兔仔死，劏走狗，枉做小人阿哥羞。”此童谣用阿哥、细佬来比喻清廷与民众，其暗指清政府借助外国势力镇压民众，结果是“兔仔死，劏走狗，枉做小人阿哥羞。”

第七名叫港天外逸民：“月光光，照地球，有人喜欢有人愁。有**，有自由，阿爹叫我学强恶，阿妈叫我学温柔。嘻！近今世界不强不恶贱如牛。”此童谣在宣传自由思想的同时，认为“不强不恶贱如牛”，强调不能再当“东亚病夫”，

第八名叫做渣甸寄人，渣甸，香港一座山的名。渣甸寄人的童谣这样写道：“南山有只虎，北山有只狼，出来会食人，行路多彷徨。自愿山中住，不愿住城乡。城乡有衙役，有官场，害人更甚遇虎狼。问你慌唔慌？问你慌唔慌？”此童谣将出没深山的土匪比作虎狼，但却表示自己宁愿住在山中，因为城乡有衙役、官府，他们害人更甚于虎狼。

第九名是香山县的铁侠：“要读书，莫信神，菩萨原来假不真，汝苦唔能救汝苦，汝贫唔能救汝贫。今日话打醮，明日话游巡，乜解世人唔惜身，甘心白白费钱银。莫信神，莫信神，而家(现在)世界要维新，转过心肠做过好人。”清末，民众对生活失去希望，于是倍加相信妖魔鬼怪，此童谣劝诫大家读书维新，破除迷信。

第十名是香山的冯剑一：“兵勇来，狗走又鸡飞。差役来，削骨又煎皮。阿娘嚇煞我，兵勇做小儿，人声炮声心胆离。差役到门楣，阿爷点检买酒资。噫噫噫，拈去与阿谁？阿爷对儿说，田捐税捐百样征抽日不歇，更有兵勇来清乡，乱捉乱拿乱搜括。噫噫噫，叫声阿娘与阿爷，这样艰难怎样逃。”此童谣讲述的是官府兵勇、差役清乡催捐，乱捉乱拿，农村被弄得一派混乱，鸡飞狗走，人心惶惶的情形。

这十首粤语童谣沿用至今仍然家喻户晓的“月光光”、“鸡公仔”等主题，朗朗上口，充满趣味，由于有广东珠三角的特色，在广东各地流行起来十分便利。通过这些童谣，向当时才十岁八岁的少年儿童宣传普及各种进步思想，五六年后他们长大成了青壮年，集合起来投身革命或支持革命，便会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生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