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城“白水山人”深度和尚(赖镜)的诗书画

明清广东释氏艺术，书法首推天然和尚函昰，绘画则为白水山人深度。函昰及其弟子法书，形成“海云书派”，影响极远；深度设色山水画，时人推重，后世扬名，有清一代粤僧绘画，无出其右者。函昰与深度，堪称粤僧“书画双璧”。赖镜，(公元17世纪)〔清〕字孟容，号白水山人、增城山人，广东南海人，生卒年不详。少曾读书于广东增城朱村白水山，甲申明亡出家万寿寺为僧，法名深度。性雅淡，善画山水。

受吴派影响，所作笔力遒劲，疏逸秀润，气格高凝，有沈周风致，为粤中首望。工诗，书法仿苏轼、文徵明，时称诗、书、画“三绝”。屈翁山《广东新语》云：“顾其足迹不出粤东而其遗迹遂为人所罕觏。吴越人宦粤者，往往欲求其一笺一箑而不可得。”传世作品有《山水斗方图册》，现藏广州美术馆；《坐看白云图》轴图录于《广东省名画选集》；康熙五年(1666)作《山水图册》十开藏广东省博物馆。从艺活动约在康熙年间。 

深度性淡雅，画如其人，其画山水，笔力遒劲，气格苍凝，有明初“吴门四大家”首领沈周之风致，《图绘宝鉴续纂》称他为“粤中首望”，画名“一时声噪五羊”，以至于吴越之地有赴粤做官者，都纷纷向他求画，而他则“一笺一箑”不可轻给。他的山水画，赋色用笔，冷隽直逼元人。有人曾谓岭南山水名家，在明末清初之际，士林以新会高俨（1616—1687）为首，而方外则推深度。

广州美术馆所藏《坐看白云图》，笔法近沈周，风格雄健老硬。广东省博物馆藏的款署“丙午四月雨意戏墨白水”的纸本设色山水图册页（考丙午四月，当为康熙五年，即1666年），其点染皴法，气象苍浑，笔致坚实。画面虬枝参差，怪石嶙峋，给人遒劲超逸之感，是为传世珍品。《岭南画征略》载：盛氏濠上草堂藏的山水长卷，用元人浅绎法，“极萧远之致”；另一巨幅，则“墨沈淋漓”，清新自然。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也藏有他的山水画卷，款署“丁亥（1647）秋七月，罗浮深度写于竹里馆中”，其风格明洁简练，大类清初新安画派弘仁（1610—1664）之作。

诗人陈恭尹曾有《为梁药亭题新得白水山人山水图歌》一诗咏其绘事：“白水山人癯如鹤，神姿虽妙形何弱！拂笺词翰势若流，对客清吟复能谑。最工图画懒莫比，十日不能成一水。姓氏而今作古人，诸公往往争遗纸。梁君好事晚得兹，秋山一迭当茅茨。使我枕簟坐其下，当暑忽有清风来。石高气骄苔藓黑，疏林索莫生寒色。心魂密与空谷幽，耳目顿觉群峰逼。为谁画此空磷峋？外无题识中无人。幸离俗手免毁裂，得入君家如有神。即今大暑方如焚，安得此图化为真？清溪一曲无纤尘，与君高戴华阳巾。”

深度“能诗、工书、善画”，时人称为三绝。他的书法近似苏轼、文征明风格，诗则“清削幽异”，著有《素庵诗钞》。广东省博物馆藏有他与屈修的行书诗合册三页，其书法飘动圆润，与函昰的“苍劲方整”有异曲同工之美；其诗则清新淡雅，幽深萧远。诗有三首，其一为《为李炤生诞日作》：“园林风物转清妍，篱径连朝逗紫烟，君遇佳晨偏傲菊，我生之日亦开莲（原注：炤生生九月，余生六月）。幽香并倚人如玉，醉墨从呼米是颠，未信一枝栖便稳，时来风翩善飞骞。”

右侧有商衍鎏先生（1874—1963）题跋，跋文录《岭南画征略》“深度”条目，钤二朱文方印：“藻亭衍鎏”。商衍鎏即著名古文字专家、书画鉴藏家商承祚教授之父，此册当为商教授所赠。《粤东诗海》也录有深度的《瑶溪村居》一首，字里行间可看出幽雅的风格，其萧索之感也跃然纸上：“山晚云栖屋，林疏月满篱。数声群鸟静，一片夜蛩悲。多病逢人少，长贫愧母慈。年侵不可觉，只有鬓毛知。”

先是广东有名妓张乔（1615—1633），能书善画，但不幸早逝。弘光元年，其友彭孟阳厚葬于广州白云山梅花坳，送行者皆一时名流，且各植花木，环绕墓旁，号曰“百花冢”。深度是时尚未为僧，亦植宫柳二株，并有《题张二乔诗集》咏之：“水月空花见色新，蛾眉鸦鬓总埃尘。等闲红袖香销后，元是青莲自在人。”深度以画知名，名以画传，诗书则为画名所掩。就其诗书画三者成就来看，不愧为岭南自明季以来，后少来者的名僧。如果说有后来居上者，恐怕也只有那位“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的曼殊大师（1884—1918）能与之匹敌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