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平原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姚七六从初溪分居金兰寺村以前,已有周姓人家在这片土地上捕鱼耕种。那时,贝丘遗址上的小村子旁边有一口莲塘,莲塘边有一个座“金莲寺”。姚七六定居以后,又有洪姓人入居。为了表示三姓人在一方土地上同舟共济,和睦相处,他们便在金莲寺中结义,互拜兄弟。金兰结义以后,村子又来了一户关姓人家。从此,周、姚、洪、关多姓共村,共同开拓、耕耘着这片河涌纵橫的肥沃土地。 当年结拜的金莲寺,人们把其称为金兰寺;这个贝丘遗址上的村子也从此得名“金兰寺村”。近千年的历史进程中,姚氏在金兰寺村人丁越来越旺,作为这片土地的拓荒者和始居者的周氏及后来迁入的洪氏两姓,人口却从逐步减少到往外迁移。今天,有2000多人的金兰寺村,只剩下了姚、关两姓了。2008年被定为“广州市文物保护单位”的姚氏宗祠,就是姚姓人在金兰寺村辉煌的历史见证。 祠堂是中国传统建筑中一种重要的祭祀性建筑。祠堂是我国民族大迁徙、大融合的产物,也是各地方、各宗族经济与文化碰撞和交流的结果。改革开放后的今天,在姚氏宗祠的村子,又多了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异姓人。他们在这块土地田园上耕果种菜,在村庄老屋生活食宿甚至生育繁衍。日出日落,冬去春来,人类一直在时光甬道上穿行。我想,若干年后,金兰寺村的人文历史,一定又会出现崭新的篇章。 姚氏宗祠左边100多米外被淤塞了的河涌边,有一个七八米宽,十数级台阶的花岗岩河埠头。河埠头不远处,有两座紧连在一起,贴着红色瓷片的新建庙宇。庙宇门上分别嵌有“洪圣宫”和“天后宫”的牌匾。我从洪圣宫进入,触目一切尽是当代制造之物而让失去兴趣。可走过天后宫,廊中架着一个积满岁月尘烟的铁钟却令我眼前一亮。我用纸巾细抹,钟上的铸文便浮现出来:“增城县金兰寺村众信士施天妃宮钦钟一口重二百余斤万历七年季春吉旦奉”。 明万历七年,是公元1579年。我用力击了一下这个铸造于432年前的钦钟,一声沉重的声响又把我带到一幅明代民间祭祀的风情画中。金兰寺村增江河畔,一座精巧的天妃宮座于古榕的绿荫中。天妃诞日,从江河乘船而至的异乡人,从街巷步行而来本村人,成群结队,络绎不绝地聚集到天妃宫中。人们在天妃像前烧香化宝,叩头参拜,求神许愿。庙前宮里人头涌涌,善男信女沉醉在香烟萦绕之中。 人们为何如此虔诚?原来,明代时的金兰寺村,已是三江平原上一个鱼肥蕉壮,稻花飘香的村庄。村子里的人亦渔亦农,希冀过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日子。然而,生活在水乡泽国里的金兰寺村人,却经常受到水患威胁,渔船被浪刮翻,庄稼被水淹没的现象时有发生。岭南水乡,自古信仰水神。金兰寺村人,自然也希望能得到水神的保护。于是,他们在村中建了洪圣庙和天妃宫,分别把为官廉正,任广利剌史,并因建立气象站得到渔民信赖的洪圣王和慈悲为怀,救苦救难的天妃请来,供村民朝拜与供奉。 后来,消息传到村外,天妃宫更是四邻水乡,香火鼎盛的祭祀圣地了。走出烟雾弥漫的庙宫,我也走出尘烟笼罩的岁月。擦了一下被岁月朦胧了的双眼,我才意识到这烟雾是从新建的“天后宫”冒出来的。几个中年妇女许下的祝愿,伴着自己亲手点燃的缕缕香烟,一直飘到当年请天妃女神上岸的水边。我的目光随缕缕飘烟移到水边,举目一览,满野葱绿。我为水边翠竹如屏,田园瓜菜如织而欣喜,但又为当年舟船穿梭的河涌已被淤塞成瘦湖,而且水面越来越少而忧伤。 站在水边沧桑的花岗石古埠头上,看着凤凰树被秋风吹落的点点黄叶,我的遐思一下子插上了翅膀:金兰寺村,亿万年前的古海,你是水的家园。水,让你成就了6000年前的贝丘遗址;水,也让你成就了近千年的渔米之乡。将来,几十年后,几百年后,你呈现给人类社会又会是一幅什么样的自然画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