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增城正果率部抗战的黄植虞将军

《羊城晚报》上的《广增之战-抗战时广州最惨烈的一场战役》一文，勾起我对该文所述曾率部在增城正果与入侵日寇浴血奋战的抗日勇士黄植虞将军的回忆。黄植虞将军是我岳母黄焕丽的亲叔父，排行十三，我们都称之为“十三公”。他晚年和我家都住在广州大沙头，相隔不过百来米，故常有来往。而且我在八十年代初，曾陪他重返增城正果白面石抗日战地凭吊，多次听他亲口回忆正果之战，对他有较多的了解。

(广增战役作战要图)

   
黄植虞出身惠州望族，原居惠州城北门百子巷，幼年曾就读于省立第三中学，在其十哥黄植楠（曾任国民党66军中将参谋长，也曾在南京奋力抗击日寇）影响下，未及成年便投笔从戎，先入广州燕塘第四军军官队学习，后在陈济棠和余汉谋部队中任职。“九.一八”事变前曾被公派去日本学习军事，回国后又转入步兵专门学校及防空学校攻读，抗日战争后期还进入陆军大学学习至毕业，是个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职业军人。
   
华南日战争爆发时，年仅二十岁的黄植虞便担任新组的国民党独立二十旅三团二营中校营长，该旅原先是打算建成精锐的机械化旅的，但由于装备未来得及买回来，华南的仗就打起来了。实际上这个旅还是个步兵旅，但该旅属师的编制，下辖三个团以及一个炮兵营和一个特务营，而且是满员，武器配备相对其他部队较精良。据黄植虞说，该旅从旅长（陈勉吾）至连、排长都基本上是军校出身的，但士兵全是新兵，从成立到参战只有半年时间，训练不足，一般来说部队需要训练好，才能形成战斗力。

黄植虞所在三团二营有三个连和一个相当于连的预备队，总共近400人。其中一个连配备有六挺重机枪，为重机枪连，其他每个连配备有九挺轻机枪，弹药也相对充足。 黄植虞记得二十旅是10月17日凌晨开赴增城正果，即日军在大亚湾登陆后的第五天。从广州经龙眼洞沿广增公路向正果进发，但一路上遭日军飞机数次轰炸，部队不得不走走停停。路过增城县城时，见县城被炸得处处是断壁残垣，火光熊熊，整座县城空无一人，全都弃城躲避走光了。他们到达正果白面石是18日上午8时左右，营的主阵地在黄沙凼老虎石山上，军事地图上标的是320高地。他的营部就在阵地前沿靠后不到50米的地方

。由于军情紧急，到达后喝了几口水就开挖防御工事。下午5点钟左右，前哨就发现阵地前方不到1000公尺的地方出现敌人，有骑、步兵和山炮连队在活动，经过短暂交火，敌人退去。次日双方有侦察性的少量交火，敌人不知是否因为不明情况还是没有集结好兵力，不敢贸然前进。真正打起来是从20日凌晨开始的。
  
 20日这场仗是黄植虞终生难忘的一场仗，从凌晨5点钟开始，敌人向20旅阵地疯狂开炮，二营阵地上炮弹呼啸而至，爆炸声震耳欲聋。天露曙色，敌机就飞临上空，投下一批又一批炸弹及燃烧弹。顿时阵地周围火光冲天硝烟弥漫，随后数不清的敌军以密集队型向阵地扑来。为了出其不意打击敌人，待到日军离阵地不足几十米时，黄植虞才下令全营开火——打！狠狠地打！几十挺机枪、几百支步枪一齐向敌人扫射，手榴弹铺天盖地飞向敌群。
   
黄植虞说，那情景就像电影《上甘岭》一样，不过电影里你看不到血肉横飞和撕心裂肺苦痛叫喊的场面。他说当时个个满头满面沾满血迹和灰土，也不知是自己在流血还是别人的血溅到自己身上。笔者曾问他打仗怕不怕？他说，“怕，哪有不怕的，特别刚开始打的时候，那些比我年纪大的兵也在发抖。加上那时我们没有制空权，敌人飞机对我们的心理威胁很大。但是我们毕竟都是热血青年，自从得知惠州沦陷，家乡被炸，敌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父老乡亲流离失所，国恨家仇化成一腔怒火。我特别恨那些忘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贪生怕死，还未接敌就慌忙逃命的人。所以我一直鼓励下属官兵弟兄要有骨气，奋勇杀敌，做个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的军人。仗打到眼红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了，只想着把敌人打下去。”
   
正果白面石那场仗是相当惨烈的，因为黄植虞那个营实际上是在孤军作战。上午敌人第一轮轰炸以后，友邻部队全部撤走了，有相当一部分是溃散了。由于通讯电话线早就给炸断了，黄植虞无法跟团部联系，对周围发生的情况都不知道。到下午，发现敌人越来越多，围着自己阵地打，才觉得不对路，急忙派通讯兵去联系，才从友邻部队的散兵口中，得知整个二十旅除二营外，上午已全部撤走了。这时二营要独自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大白天，要撤也撤不了，黄植虞一下狠心，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有狠狠地把这些狗娘养的打个够再说。
   
下午2时，敌人用大炮对二营阵地猛轰一轮后，又开始分兵五路向他们展开合围式进攻。由于敌人众多，几次被日军撕破阵地冲了上来，双方展开白刃战。副营长韦贯虹亲自抱起一挺机枪冲入敌群狂扫，黄植虞也和士兵一起扔手榴弹。最后还是把敌人打了回去，阵前丢满了一具又一具敌人的尸体。但二营伤亡也十分惨重，重机枪连连长卓斌牺牲了，半数以上的连排长都已战死或负伤。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黄植虞见周围友军的阵地已被敌军占领，坚守已无实际意义，他便命令一个排殿后，趁夜色降临，摸索突围出去，向派潭、从化方向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