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城新塘三部尚书湛若水的青少年成长历程

　　     明成化十七年(1481)，16岁的湛甘泉在外祖家人的护送下，来到五羊城读书，初时寄居于五仙观中读塾学。五仙观是羊城历史悠久的道教宫观，始建于何时已难考究。洪武十年，布政使赵嗣坚才把此观迁建现址，即今广州市惠福西路。此地原为海岸渡口，今观区仍有“坡山古渡”、“仙人姆迹”遗踪。观内殿阁错落，花繁树茂，十分清幽，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七十年后，湛甘泉功成名就，致仕回广州居住、讲学时，重游五仙观，曾立有诗碑，记述当年读书事。碑云：白莲池上访仙踪，怕听攒眉夜夜钟。七十年前灯火地，东寻无路白云封。”

　　
        湛甘泉天性聪颖，加上有好的读书环境，有奋志向上的决心，三两年便完成了童子课的学业，顺利考上广州府学。这是省府官学、秀才读书的地方。慈母爱子之心，非笔墨所能形容。湛甘泉在广州读书，其母三两个月便要往广州一次。当日从沙贝往广州，水路有长航客船，陆路有驿道可通，不管水陆行程都要一天多时间。妇道人家在宫观出入也极为不便，所以就索性到外面租间民房居住。陈母到广州常常一住就十多天，以便陪子苦读。后来湛甘泉迁家广州，皆因此。

　　   湛甘泉在广州苦读的12年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沙贝村的家中，也发生了很多重大变故。他l8岁那年，享龄77岁的祖母，梁氏夫人去世了。出狱不久的父亲湛瑛，一悲子欲养亲而亲不在，二恨自己蒙不白之冤，而坐牢狱受苦不少，满腔愤懑无处发泄，也于次年去世了，死时年仅48岁。十八、九岁的湛甘泉，连遭祖母和父亲两重丧事打击，内心是多么痛苦啊!

　　
       湛甘泉22岁那年的端午节，学中放假，湛甘泉回家，时虽已除丧服，但母亲还是怕他闷出病来，便命他去西洲和那些表兄弟玩去。湛甘泉到西洲时正好遇到表弟陈志刚、姑表弟钟清都放假回到家中。三人自小玩到大，又都是儒学生，今聚到一起多高兴!即在志刚家中杀鸡饮酒，谈诗论文。席中湛甘泉提议说：“我们家离罗冈洞那么近，很多人都说那里风景很好，我们明天一早去趁罗冈圩、游罗冈罢。”陈、钟听了，大声叫好!钟清说：“罗冈我去过两次，识路，由我带路好了。”一宿无话，次日清晨起床，吃过早点，便步行上路。三人经沙村、沧头，过杨村，走了一个多时辰，辰末已到了罗冈圩。正是圩场买卖热闹的时候，时鲜水果、粽子、豆馅团、山草药材摆满街。他们选择了间饭馆，各人要了汤濑粉吃，再买上几条粽子，便往罗峰寺游览去。

         罗峰寺在罗冈圩东面，是一组依山岩而建的古建筑群。罗冈的开村祖，南宋进士钟玉岩建有“玉岩书院”于此。钟氏后人为了壮大书院景观，就傍着书院建成另一组“罗峰寺院”。两组建筑，长廊曲栏是相通的，更凿引山泉人寺，峻岩滴水淙淙、古木阴森，鸟语花香，烟岚隐现，是禺东、增南一带有名的避暑和游览胜地。此胜地虽历经兵燹、屡毁屡建仍长盛不衰。后来成为羊城八景中的“罗峰香雪”一景。湛甘泉三人到此，攀崖赏景，尽情游玩，啖粽谈诗。湛甘泉自小就喜欢攀山戏水，此时诗兴大发， 写下《游罗峰寺》诗云：仗策罗坑一快登，歌声遥彻紫云层。千寻石上看流水，独自鸣钟何处僧。钟清和陈志刚看了诗连声叫好。夕阳西下，三人虽游兴未尽，也只好踏上归途。

　　     三年守丧期届满，陈氏犹带余哀，想到夫家两代单传，儿子因开学迟了，虽未取得功名，也已长大成人了，遂于湛甘泉23岁那年，·l52·迎娶早年定下的东莞袁家女儿入门。婚后即让湛甘泉回广州读书，婆媳在沙贝村相依渡日。湛甘泉25岁那年，爱妻袁氏生下儿子，取名东之。 广州苦读，夜夜青灯黄卷，日久铁砚磨穿。皇天不负有心人，弘治五年(1492)秋闱乡试，湛甘泉人贡院经过三场考试，终于中了举人。秀才到老也只称秀才，即使年纪轻轻，只要考中举人，人家就要专称他为老爷了。湛甘泉一时扬名乡梓，总算可以告慰茹苦含辛的老母和妻子了。

　      　科举时代，考中个举人，算是踏上了仕途的梯阶，但必要考上进士，金榜题名，“成了天子门生”，才能光宗耀祖，前程远大。明代考试制度逢辰、戌，丑年是考进士的正科期，如无国家典庆，加设恩科，错过时机，就要再等三年了。考举人张榜时已是中秋，来年是癸丑年，要在来年二月前赶到京师参加会试，时间是很迫的，所以两广举人千里迢迢，往京师赶考，往往是走得很狼狈的。湛甘泉回沙贝祭祖、会亲，热闹一番后，陈氏即忙着为儿子打点行李经费，命湛甘泉赶快上京。

　　
          湛甘泉在广州读书多年，与很多举子都是熟悉的，于是迅速约齐几人，一同上路。才出江西，已是寒冬季节，沿途北风凛冽，时而乘舟，时而走陆路。此时，这些岭南举子才真实地品尝到“鸡声茅吞月，人迹板桥霜”的诗词意境。解元黄泽笑问湛甘泉： “民泽兄，你觉得这样走好吗?”湛甘泉老实说：“在家千日好，出外半朝难。看戏时，见举子手摇纸扇，沿途观光赶考，书僮挑着竹箱随后走，觉得很潇洒。现在我确实潇洒不起来。还是快走吧，错过站头，荒郊露宿就麻烦了。”黄泽应声说：“民泽兄说得对，我们晚上还要自修呢!荒疏了学业，如何应试?”大家点头称是，再也无心观景了，匆匆赶路。跋涉月余，总算平安顺利地赶到了京城。湛甘泉等举子入京后，找到广东会馆，安排好住宿后，又看清会试场所道路，就一边温习功课，听候开试了。三场考罢，同行的解元黄泽，果然中了进士，报子来到广东会馆报喜讨赏钱了。

         湛甘泉细查，榜上无名，扫兴得很，好在年轻，又是初次进京会试，落选的人很多，湛甘泉便自我安慰说：“今科不中，看下科罢。”广东几个落榜举子，南归时便不着急了，反正什么时候到家，都一样尴尬，倒不如穿州过省，好好游览一番。路经南昌时，湛甘泉得知著名学者庄泉仍在南昌讲学。庄累、字孔吻，人称“定山先生”。虽然仕途坎坷，但学问诗名、人品与白沙先生齐名，受人景仰。湛甘泉对庄泉早有仰慕之心，因此，即以自己的诗作为见面礼，谒见定山先生。庄见了湛甘泉的诗，即时接见，经过交谈，更赞赏湛甘泉的学识，给其鼓励一番，并提到他与江门陈献章的友情，对陈的学术思想大加赞扬。此时湛甘泉还未入白沙门墙，但听后却深受感动。这是湛甘泉与庄泉唯一的一次会面。六年后庄果去世了。后来湛甘泉在南京为官时，曾为庄泉的后人《重刻定山先生诗文集》做《序》，报了对先贤知遇之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