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我突然接到阿朗的电话,我紧张得以为老人有什么事,原来老人不愿吃饭,儿子打来电话:“再不吃饭冼老师就要来看着你吃的了!”我很感动,一种亲情油然而生。又有一天阿朗又打来电话,讲他们父子在门口池塘边乘凉,老人就想打个电话来聊聊天……没事大家通个电话,有一句没一句聊天也成了习惯。 甚至我的几个学生从美国回来要看我,我居然可以把他们带到曾老家来见面!理由就讲不清了,但孩子们竟如此感谢,老人又是那样的开心。一天,几个志愿者约我去增城看曾老,说是他们整理了曾晖的一段录音,我一看晕了,是严格用按照广州话的音记下来的文字,怪不得他们用了几个星期! 还有就是番禺志愿者小曾整理的一本曾老的相集,还是她发动办公室的同事一起捡易拉罐卖钱洗的照片!车子走到半路,突然接到阿朗的电话,曾老进了医院,并由社区医院转到增城市医院,于是掉转车头直奔增城 曾老已经讲不出话了,躺在床上还对着我张嘴笑,那连一颗牙都没有的嘴巴给我留下深深地印象。我把志愿者送给他的礼物——文字稿、相册放在枕边,拍下一张照片…… 第二天是接通知参加政府一个会议,内容重要但乏味,我听着一个个的领导讲,但思绪却飞到增城,飞到曾老身边……突然我发话,讲了一通自己都意外的话:“局长,请问政府对一位百岁老人是否会特别照顾?”全场的人忽然愣住了。“是啊。”“对一位用自己身体为国家挡住9颗日本子弹的抗战老兵是否要特别照顾?” “是,是啊。”“就因为这位战士他的战斗序列不是我们什么的部队而是粤军十九路军他现在每个月政府给他的照顾仅有300元!”“……”!我自顾自的说:“我建议休会,通知您的司机,我们马上去看望这位老兵!”……“那,那还是交给我们的职能部门去做吧……”“再晚,我们连见的机会都没有的了!”我几乎叫起来!职能部门部门马上跑过来向我要了曾晖家属的电话要打过去…… 第二天7时,我习惯的打开手机刷微博,一下怔住了:2012年9月12日2时50分,广州最后一位参加“一·二八”淞沪抗日战役的十九路军抗战老兵曾晖因病去世,享年102岁…….我打通了党委书记的电话:“曾晖归队了!”“——啊?”….此刻我已不能自己了! 我打通了阿朗的电话,他告诉我:昨天收到政府有关部门的电话,了解生活有无困难,还收到关爱抗战老兵志愿者紧急支持的一万九千元的资助,住院的费用基本解决了。他还告知我一个消息:因为修房子借了很多钱,父亲的丧事就没力量做了,已经请人挖了一个洞,将骨灰埋了就算了。我在电话叫起来——“不可以!他不只是你父亲还是一位民族英雄!马上停工,给钱让他们走!” 几天后,在广州殡仪馆大厅,一场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在举行。太多的志愿者,社会组织代表,政府官员,新闻记者和亲友一起向曾晖老兵致以最后的敬意!国家和政府没有忘记曾浴血奋战的保卫者,最后给予了老兵应有的荣誉和照顾……夕阳西下,一帮长久关注曾老的志愿者和他的至亲,手捧曾老的骨灰绕道十九路军抗日阵亡烈士陵园,来到蔡廷锴将军墓前再一次的拜祭:“蔡将军,您的战士来报到了!” 骨灰装在一个纸箱。虽然政府给了很大的帮助,但面对价格不菲的骨灰盒,他的子孙还是却步了。我没有吱声,比起那埋骨山野的战友,他已是幸运了。这纸箱就如老人一生的朴实、清贫而乐观。曾老走了,他儿子阿朗一次次打来电话,邀我去增城玩,刚好我也想将轮椅转送其他老兵,我再一次到他的家乡,他家正在摘杨桃,我拿了一个吃,发现清甜无比 。阿朗告诉我,他种的杨桃绝对没放一粒化肥,他养的鸡还是吃玉米长大的!我思考了几天,建议阿朗:以“曾老”的名义注册一个系列农产品的商标,他家的农产品以现代的渠道销售,培育几年后,商标也可以成为家乡农产品的共同品牌,也算感谢家乡村民几十年对曾老的保护和照顾……阿朗接受我的建议,但不知道怎样才是现代销售?我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学习,我想去一次台湾看一下现代的农庄,你的两个儿子更应当学习,大家都努力吧。 阿朗告诉我;志愿者承诺为他父亲立一个碑。我也告诉他;已经请德高望重的志愿者把碑文撰写好了。不久将树立在家乡曾晖的坟前,面向东方,每天迎接第一道的阳光,就像老人每天清晨向朝阳的敬礼……陶渊明云: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老兵不死,只是再次归队了!仿佛间曾老还在立正,又仿佛在乐呵呵的笑,咧开的嘴巴,还是没有一颗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