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车穿行在熟悉的村道上,正值早春时节,满眼的青翠鲜绿。抵达广州市增城区中新镇福和坳头光布村时,天空下起了小雨,远处的田野山岗泛起了薄雾。一座古老的围垄屋在细雨中静默着,显得安详而落寞。光布村三面环山,一条蜿蜒的公路绕村而过,通往远处。增城唯一的一座围垄屋就在公路旁。我和朋友下了车,走过池塘边的小径,来到围垄屋前。 对我来说,此次是故地重游。我的老家离这里不远,记得我的小学同学阿银曾经住在围垄屋进门的第一、二间房里。那时是七、八十年代,围垄屋还住满了人家。当时我对房子的特点没有特别留意,也不知道她家住的叫围垄屋。但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很热闹,很好玩。想到住在这里很容易找到玩伴,就有点羡慕她。现在围垄屋已无人居住,一派荒凉的景象,令人感慨唏嘘。朋友是初次见围垄屋,连声惊叹,觉得这座老房子乍看并没有特别之处,进入屋内,仔细观察,却别有乾坤: 前面中间是祠堂,两边是直边回廊,后面是半圆,间隔作为住房。中间的一片空地上,长了一丛一丛的野草。地面砌着的石头已磨得光滑,爬了青苔,在雨水的浸润下,泛着绿色的光,透出幽远的古意。我们沿着回廊慢慢地走,记忆的片段不时在我的眼前浮现:我们一群孩子在空地上玩石子,阿银的母亲拿出过年打的米饼分给我们吃,也分给邻居的孩子一份。阿银的母亲坐在家门口的矮凳子上搓麻绳,一边跟隔壁补衣服、剥花生的几个老人聊天。明亮的阳光斜照下来,暖融融的…… 祠堂的外边,是扇形环屋带。我们数了数,共有26间房。屋带以后面正中部分为最高,屋顶的脊饰已破裂磨蚀,最高处是龙船脊,绕左右向前延伸,依次降低,改为灰塑脊。屋带两边均无脊饰,环绕至祠堂正面,转砌成锅耳封火山墙作边墙。山墙与祠堂头进之间有屋顶飞跨连接,浑然一体。整座围垄屋前方后圆,平面呈半月形,建筑在一米左右高的台基上,四周外墙有椿墙,从椿墙上建起泥砖墙。看得出,此屋属闽南客家围垄屋风格。
记得小时候过春节,有时在围垄屋前的禾坪上舞狮,几乎整个大队的孩子都来看,禾坪围满了人,敲锣打鼓,鞭炮噼噼啪啪地响。我们小孩子像泥鳅一样,钻进人群,挤到最前面去看。一般孩子对那个摇着一把破葵扇的“沙和尚”既爱又怕。“沙和尚”也许知道我们的心思,有时经过我们跟前,故意把头一俯,凑近我们的脸,吓得我们尖叫着逃开…… 据村史记载,当年陈氏家族自梅县蕉岭迁至光布村,于清康熙五十四年建造此屋。围垄屋没有精美的雕梁画栋,没有名人题写的匾额,只是以泥砖土墙为主体的平常农家。经受了三百多年的岁月沧桑,风雨摧残,围垄屋已裂缝处处,需用支架支撑了。围垄屋体现了传统的宗族观念,呈现了客家人聚族而居的习性。试想,当年陈氏家族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家一户是难以生存下去的,得靠本姓本族人聚居在一起,团结起来,共同抵御劫匪的偷袭,共同克服许多生活的困难。 从这座围垄屋外墙布满枪眼,易守难攻,如同一个堡垒,可窥见建筑者的智慧,亦反映了古代乱世时期农民生活艰难的状况。岁月流逝,物换星移。随着经济的发展,光布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今家家户户都住进了楼房。不久,砖瓦房也将会在农村消失。崇尚独立、自由生活是人类的天性,围垄屋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想到这些,我心里又感到释然。离去时,回首凝望,暮色中的围垄屋渐行渐远,像一个遥远的梦…… 作者简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