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三峡工程实施移民搬迁。截至2008年6月底,三峡移民累计搬迁安置127万多人。其中,绝大部分移民采取就地后靠,原址整体向上迁移的方式。但截至2008年8月28日,也有16.6万人远离故土,迁往11个省市。其中247户901人,重庆万州人,在2004年8月26日中午,经过近44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坐专列缓缓驶入广州增城石滩火车站。 他们被编成12个村组,安置在广州增城12个街镇的新家,过了十年。南都记者向他们发放了178份问卷调查。超过一半的人已经习惯并接受了新的生活地点和方式,但也有一半多的人认定自己是有着广州户口的重庆人。广州的工作机会多。但找工作也不容易。对于未来,他们满怀期望。 (70多岁的冉先生说生活习惯只是小事,房子质量问题才是他们生活中最大的问题。新田村移民的房子原来是一层平房,现在大部分加建至三四层高,由于原来地基不稳,大部分房间墙壁存在严重的裂缝,下雨室内便会进水。) 梦乡:白天活在广州,午夜梦回重庆 过去十年,她白天活在广州,午夜梦回重庆。躺在广州增城新田村的床上,69岁的崔炳琼就回了故乡。那个小镇毗邻长江;那里的空气闻起来是甜的;那里的小院栀子花飘香;那里山清水绿;那里冬暖夏凉……梦里,她坐在老屋床边给老伴儿和儿子缝补衣服;梦里,她拉着姐妹邻里搓麻将; 梦里,她坐在小院里摇着蒲扇乘凉;梦里,她撩起清澈的江水盥洗衣服;梦里,她盘算着田里的蔬菜;梦里,她摆龙门阵摆得欢实……她曾是小镇知名的厨子。她老梦见自己回到故乡灶台旁,往新鲜的食材里撒一把花椒,再端到热热闹闹的酒席上。可一觉醒来,嘴角眼底,泪水滚烫。她知道,重庆万州新田镇,再也回不去了。 离乡:前脚上了大巴,后脚没了旧家 扳扳指头,她就回到离乡背井十年前。8月24日,一早,几十辆大巴在镇上候着。崔炳琼锁了门,提着包,在涪滩村的乡间小路上蹒跚。车子前后都是人。是人就在哭。抱着,唠唠叨叨地哭别。她最后一个上车。眼泪从心底下往外泛。这一哭,就是三四个钟头。 前脚走,妹妹的电话就追来了。她死命地嚎啕。车上的乡亲们赶紧追问咋的了?她说前脚刚走,就来了人,用推土机,把老家房子给推了。儿子拍着母亲的肩膀,一句安慰话也说不上。到了镇上,众人吃散伙饭。没人喝得下那口酒。送行亲友们说,广东住不惯就回去。可崔炳琼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异乡:听不懂的方言,受不了的酷暑 考察新家的第一眼,辛长顺接受不了。广州增城三江桥头村的一个角落,三面围墙把一座厂子跟村子隔开来,地上满是碎玻璃。厂后头是块荒地,齐人高的荒草长得肆无忌惮。好在新家修好了。几排平房建得整整齐齐。每个人20平方米,还有10平方米自留地。地,每个人6分,全村110人,总共分得66亩。家还算满意。就是环境有别。 热。晚上,村民们把竹板床搬到门前空地上看着天空入睡。一直睡到房子重建,搬到楼上。还有语言。鸡同鸭讲。广州仙村中学,一群说粤语的孩子里插进了几个听不懂粤语的孩子,连老师都适应不了那么快。就读了一天书,17岁的向毅就死活不读了。坐校车。本地孩子坐着,移民孩子站着。就算被骂了,也听不懂是骂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