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罗浮 闻歌(1)一夜动幽怀,直踏飞云万丈崖⑵。翠霭浮云白日暝,虹桥有路青天来⑶。 二月三月春之半,千山万山花正开⑷。笑问仙源杳何许?云涛浩浩不堪裁⑸。 [题解]罗浮:指罗浮山。在主峰在博罗县,有山峰四百多座,是华南游览胜地。湛若水晚年曾多次到此地流连。全诗轻松自然地描绘了作者急切渴望畅游游罗浮以及罗浮高耸雄浑、春色无边、仙源繁杂但却被云海淹没、令人遗憾的情景。注: (1)闻歌两句:听到歌声整个晚上都涌动着深切的登山情怀,(一清早便)登上了飞云顶的万丈悬崖。 (2)翠霭两句:青翠的雾霭在空中飘荡浮游,白日昏沉暗淡。虹桥有路通向山顶,仿佛是从天上延伸下来的。这两句写天色气候。虹桥:即罗浮山著名铁桥。 (3)二月两句:三月二月之间春天已过了一半,(可是)罗浮千山万山,野花竞放,春意正浓。这两句写地上所见的景致。 (4)笑问两句:笑问仙源繁杂在何处呢?云涛浩浩无法裁断(拨开)。意思是:仙源被云雾掩没了。仙源,神仙所居之处。何许:何处。 [评析]湛若水晚年多次到罗浮山讲学、游览,写下了很多诗篇。此首是写得较好的一首。《岭南历代诗词选》编者陈永正先生注评:“游山之诗,前人多好细致地描写景物,一山一石,一草一木摹形状物,每流于琐碎。此诗从大处着笔,一气直下。颈联二语用古代诗法,更觉自然流丽。前后七子集中,无此佳篇”。 晓枕偶成六言六首 (一)正写引年一疏,梦寐中夜思归⑴。心逐南翔宾雁,插翅不能奋飞⑵。 (二)阳鸟木落南征,欲托阳鸟寄声⑶。先扫烟霞荒径⑷,阳鸟语予不能⑸。 (三)铁江新筑钓台⑹,长竿待予归来。若出九井之璜,世人无然见猜⑺。 (四)欲鞭九龙上天,九龙藏而不云⑻。云龙不期而会,雷雨之动如神⑼。 (五)云谷依稀南亩,乐尧执穗北庄⑽。怅想助耕诸弟,屈指大半云亡⑾。 (六)垂虹珊珊从天(12),流落人间不还。归挹飞泉洗耳,耳畔寂无尘喧(13)。 [题解]此诗组是作者在南京任职时所写。时年72岁,上书要求退休,未获批准,有感而作,抒发了中夜枕上思归的急切心情。 注:⑴引年:古代选择年老而贤明者加以尊养。《礼·王制》:“凡三王养老,皆引年”。后官吏年老告退也称引年。一疏:一封上疏书。作者于嘉靖乙未十四年(1535)冬,七十岁时上疏要求致仕未允,后又于七十一、七十二、七十四岁时,接二连三上疏求致仕,均未获准。中夜:半夜。 ⑵心逐两句:心里追逐着往南飞的宾雁,(可惜)插翅也无法高飞。宾雁:客居北方的雁群。 ⑶阳鸟两句:阳鸟在木叶零落时即往南飞,我想托阳鸟转达思归的心声。阳鸟:鸿雁一类的候鸟。《尚书.禹贡》:“彭蠡即猪,阳鸟攸居”。《疏》:“鸿雁之属,九月而南,正月而北。……此鸟南北与日同进退,随阳之鸟,故称阳鸟”。 ⑷烟霞荒径:作者自注:“烟霞,洞名”。指西樵山烟霞洞。作者在母亲去世守墓三年之后,向朝廷请病假曾于1518年西樵山大科峰下建大科书院,并讲学于此,有几十年没有回去了,路径也荒芜了。所以说荒径。 ⑸语予:告诉我说。 ⑹铁江:自注:“沙堤江也”。沙堤是今新塘的早期名称,沙堤江即东江。新筑钓台:陈白沙在逝世前一年,即弘治十二年(1499),把江门钓台作“衣钵”传予作者。作者为纪念先师,于1535年在沙堤江边新筑钓台,称钓鱼台,也称江门钓台,刻陈白沙诗于石上。方叔贤、姚宗舜有诗和韵(据宣统《增城县志》)。 ⑺若出两句:如果钓出深井中的玉璜,世人恐怕不会猜忌我的(意为自己与世无争,不祈求吕望的运气)。玉璜,指半圆之璧,常用作佩饰,《宋书.符瑞志上》:“(吕)望钓得玉璜,其文要曰:‘姬受命,吕来提,撰尔雒铃报在齐。’”后吕望被周文王立为师,武王即位,尊为师尚父。周朝既建,封于齐,为齐国始祖。 ⑻九龙:作者自注:“九龙,洞名也”。藏而不云:藏起来而不云(下雨)。《易.乾》:“云从龙”。 ⑼不期而会:意外相会。“雷雨”句:雷雨大作,像是神明的安排。暗喻自己等待着皇上恩准致仕。 ⑽云谷、乐尧,作者自注:“云谷、乐尧,皆山上洞名也。” (11)怅想两句意为,当年协助办大科书院的人,屈指算来大半已去世,令人惆怅! (12)垂虹:作者自注:“垂虹,瀑布泉也”。西樵山瀑布之一。 (13)挹:取。洗耳:表示不愿听,不问世事。晋皇甫谧《高士传》上《许由》:“尧让天下于许由……由于是遁耕于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终身无经天下色。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于颍水滨”。 [评析]第一首是全诗主旨,“梦寐中夜思归”,心逐南翔宾雁,但插翅不能奋飞。第二首在枕上嘱托阳鸟寄声,先扫烟霞洞荒芜的路径,但阳鸟谢绝说“不能!”第三首写思念新筑的铁江钓台,长长的钓竿正等待自己归去,想象着如果钓出玉璜也不会有人猜忌。第四、五、六首都是想象着回到西樵山各洞的景象:好友不期而遇,无比欢欣;助耕者大半已亡,又是何等悲凉;最后将过着飞泉洗耳、寂无尘嚣的生活,但这却是作者梦寐以求的归宿。 (全文完) |